宋美齡的留學生活

宋美齡的留學生活 　　瞿 毅
宋美齡好強，宋靄齡五歲入上海「中西女塾」，她也要在五歲入學。一九○七年宋慶齡去美國留學，年方九歲的美齡也鬧著要跟去，父母認為年紀太小。但她搬出生病時父母許下的承諾：只要乖乖吃藥，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就這樣贏過父母，而出國尋夢。
◆曾想當醫生
兩姊妹於一九○七年七月，隨姨丈溫秉忠乘「滿洲號」而漂洋過海。父親宋嘉樹很重視子女教育，在一九○四年，就把十五歲的靄齡被送到喬治亞州梅崗城，世界第一所女子學院衛斯理安（Wesleyae College for Women,Ggeorgia）。為什麼選在這裡？因為這是宋嘉樹老同學步惠廉的老家。他寫信給校長葛理（Judge Guerry），很快就得到回 應，樂意收這名中國學生。當時女子讀書的風氣未開，富有人家都認為把女兒的嫁妝浪費在出國念書是不智之舉。哪個男人願娶一個裝滿西方思想的的女子為妻？
宋嘉樹晚年健康欠佳，很希望他的子女中有一人學醫。美齡可能受父親的影響，在橫渡太平洋途中，有位從上海返回英國的年輕女子，在舺板上與雀躍不已的宋美齡聊天。她問：「妳長大後想做什麼？」宋美齡隨口而答：「我想當醫生。」這樣小小年紀有如此遠大的抱負，令這位英國女子大吃一驚，於是說：「醫生！妳知道嗎，那得割人的肉！」宋美齡一臉的錯諤，想了一會兒說：「那我不想當醫生了，太可怕。」（1）不過，她在學成回國後，曾一度後悔沒有學醫，甚至有再想去美國學醫的念頭，但母親認為學醫還要挨過漫長的七年歲月，就沒去成。宋美齡也曾想遁入空門，幸虧沒有，否則，中國的歷史會改寫。
◆一夜之間學會英語
抵達舊金山後，再乘火車橫貫新大陸到東海岸新澤西州的沙密特鎮（Ｓummit），他們鎖定的學校是「包特文」。一九○五年宋嘉樹去美國為中國革命募經費，曾隨連襟溫秉忠去沙密特鎮參觀柯拉拉．包特文（Ｃara Ｐotwie）女士主持的一所「迷你」學校，每年招收一批來中國留學生，幫他們加強英文和認識美國。包特文的父親曾在耶魯大學為中國留美幼童補習過英文，後來自己就辦了這所「補習班」式的小學校。死後就由女兒繼承。溫秉忠那天是為他的義子看包特文學校的環境，宋嘉樹亦頗表滿意，即決定他的女 兒也這所學校。她們只在此待了一年。（2）
「宋美齡常去家住沙密特鎮同學桃樂西.耶格斯家玩，喜歡乘坐耶格斯家用矮種馬拉的車。耶格斯後來回憶道：宋家兩姐妹『美國化非常快，我們幾乎忘記她們是中國人』。她們很快就丟掉中國服飾，換上美國連身裙，『幾乎一夜之間』就會學說英語。宋美齡活潑好動，似乎總是開心，宋慶齡則是矜持寡言。小孩子一般玩捉人遊戲和捉迷藏，宋美齡最愛玩的卻是蒙眼捉人。這遊戲使她特別興奮，她會『像個小龍捲風般四處飛奔』」。（3）宋美齡曾說她一身都是西化，只有皮膚是中國。
宋美齡的同學艾茉莉.唐納（Eemrly Donner）回憶當年兩姊妹初來學校的往事說：「那位姐姐非常安靜而嚴肅，應有十五歲了，對我們這些只有九歲大的小孩來說，似顯得老成。她的名字叫慶齡，不過，我們都叫她羅莎蒙（Rosamond）.。.……另外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叫美齡，我們這般年紀，很有活力，也有點淘氣……，美齡長得像快樂的小奶油球，什麼事情都想知道。」（4）
◆兩姊妹都愛讀書
兩姊妹都愛讀書，當時沙密特公立圖書館館長露易茲.莫理斯（Louise Morris）回憶：宋慶齡害羞、漂亮，很喜歡讀書，所讀的書「遠超過她那年紀一般女孩的嗜好」，宋美齡閱讀興趣廣泛，從《彼得兔子》到狄更斯的著作都讀，但大部分的時候她喜歡順道到圖書館看莫里斯在做什麼。她希望莫理斯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因此確定圖書館沒有其他人後才進去。（5）
一九○八年宋慶齡和宋美齡到喬治亞州梅肯市狄摩瑞斯鎮（Demorest）避暑。靄齡則回國，慶齡在秋天進衛理安學院，美齡因年紀太小，不能上大學，便就讀當地「皮特蒙學校（Piedmont）」。因她喜歡這個村莊，又在此找到小女孩的玩伴，再有宋靄齡。 同學的母親莫斯太太的悉細心照顧，過得很是快活，對她的人格塑造影響很大。
◆體驗到平民生活
她在這只讀了九個月，她們班上的同學，多為來自山區的成年人，有的已經當過幾年老師，還要為三餐、學費而努力奮鬥，她開始體認到貧窮人家的生活，人不是出生就錦衣玉食。在她僅有一生經驗中，她認識到存 在的真正價值，而且這樣的窮人家是構成每一個國家的骨幹。（６）
她自己敘述在校的讀書心得：「我是在皮特蒙學校才開始探索到英文句子結構的奧妙。其實，我才到美國兩年，英文程度不夠好，造句常會加點可笑的小伎倆，使我的文法老師很頭痛，為了糾正我的毛病。就叫我去分析句子。老師諄諄善誘的結果，許多人現在都說我的英文寫得很好……」（7）
從該校檔案中顯示，她以百分之九十三.七的平均成績畢業，修業科目包括閱讀、拼字、文法、《聖經》、生理學、算術、侍候進餐。侍候進餐是家政課，旨在「讓高貴年輕的未婚女子，先預習現代社會裡有教養的女主人該做會的事。（８）
宋美齡在皮德蒙特的同班同學中吉納維芙.費雪回憶：她「總是面帶微笑」且在班上總是名列前茅。有嘲笑宋美齡中國人的 身分時，她「一點不在意」。（９）
◆管不好自己的嘴巴
梅崗是個富裕的城鎮，是南北戰爭前南方的中心地區，鎮上有迷人的建築，躲過了南北戰爭的戰火，宋美齡耳濡目染，也以南部邦聯人自居。蓋里夫婦請來瑪姬．勃克斯為宋美齡的家教。瑪姬的母親勃克斯太太在衛里女子學院教英文，是個有貴婦氣質的老太太，協助塑造了數代衛理學生年輕可塑的心靈，宋美齡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她親自照顧宋美齡，代行母職之責。她關心宋美齡的課業以及穿著，帶她去買衣服、鞋子、帽子。……認識勃克斯太太的人都會發現，宋美齡日後的理想主義正體現了她的教誨。（10）
「宋美齡是個熱切、頑皮、早慧的小孩，她偶爾還是個很得寵愛的小孩。她活潑，往往活潑到惹出亂子。兩個姊姊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學會美國人的習性和修辭手法，宋美齡卻是輕鬆就學會。她日後聞名於世的那種伶牙俐齒，這時就已讓周遭的人見識到。她往往以寥寥數語讓自己擺脫自己的尷尬處境，且說起英語之流利讓 人忘了她是外國人。……她兩個姊姊擔心她的口無遮攔惹來麻煩，因為她肆無忌憚評論美國人的奇怪。宋慶齡說：『她永遠學不會管好嘴巴。』」（11）
◆創「三小鬼」社團
「有人說宋美齡是個聰明學生，但她那股強烈的好奇心，有時還真是無休無止。數學老師費了好大的勁，才使她接受基本代數原理。她什麼都要追根究底。她不必特別努力就拿到好成績。……「有位朋友憶道，宋美 齡有志當記者，非常聰明，但有點高傲，曾向一位華人女孩後她與不同類，藉此避開那女孩。」（12）
宋美齡學拉丁語不久，曾與同學埃勒維茲及學校行政人員瑪喬麗.古格爾 組織「三小鬼」社團。但會員很快就超過創始的人數。這個社團有些有趣的規定，內部開會時，會員得嚼口香，她們以吃為主。學校的飲食家獲准為榮譽會員，可以在那裡得到免費好吃的東西。她們還出版時事通訊，內含校園裡大姊姊的八卦消息。宋美齡是文編，埃勒維茲和瑪喬麗分擔美編、記者的職務。以社會欄來說，報導的開頭通常是：「這校園裡的女孩，就屬貝蒂.布朗最漂亮」或「桃樂西.戴爾是全校最聰明的女孩」。時事通訊寫在普通的學生練習紙上，每天販售五份，每份五分錢。最難搞定的事，乃是營業所得如何花掉──用來買冰淇淋、鹹酥花生，或Ｈershey巧克力棒？後 來宋美齡寫道：「那想必極為有趣，因為每天都會出現一個名叫「說故事夫人」的人物，給害相思病者美容協助和建議，評論校園裡的八卦消息，且那人物有我所天真以為明確無疑的《閒談者》、《旁觀者》（著名雜誌）那種風範。」可惜這份刊物全已佚失。後來瑪喬麗憶道，宋美齡「精力充沛、活潑，總是有一大群人跟在她身邊」。（12）
◆由衛理安到衛斯理
一九一二年秋天，宋美齡成為衛理安女子學院的新鮮人，她被選為糾儀長，負責拿旗子，帶啦啦隊。該校一九一三年的畢業年刊，稱宋美齡是網球社員、比利烏鴉社員。比利烏鴉因選在「烏鴉巢」旁邊聚會而得名。「烏鴉巢」是圍著一棵老橡樹而建的平臺，社員吃甘草糖，社花是鬱金香。……在衛理安女子學院，宋美齡漸漸培養出日後她那著稱於世的昂然自信和驕傲。她學東西很快，對自己的聰明很自豪，聲稱十歲就已讀過狄更斯的全部作品。（13）
一九一三年宋慶齡畢業回國，宋美齡轉學到北方麻薩諸塞州衛斯理學院，以便就讀哈佛大學的哥哥宋子文就近照顧。她十五歲，比一般入學新生較小，以前在衛理安的學歷不算，要從大一讀起。她小而結實，一身美式打扮，完全沒有派頭。同學憶道：她很美國化，因而最初她還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宋美齡總是輕柔、慵懶的喬治亞腔，正經八百的說：「我是（美國）南方人。以「南部邦聯狂熱支持者」自稱，初次走進校園時，覺 得這學校乏善可陳，她大步走進教務處，輕蔑的說道：「哎，我猜在這所學校不會待得太久。」（14）但她卻他在此待了四年，以傲然的成績畢業，以閃耀的光環照亮了學校。
◆事事都有想法
學校位於瓦邦湖畔，校訓是Non Ministari sed Ministrare（Not to be ministerd unto,but to minister to）「不受人助，但要當助人 者」。有個老笑話說，校訓的意思是 not to be ministers, but ministers`wives.（不要當大臣，要當大臣的妻子。）幾十年後，有位校友 語帶諷剌的說，衛斯理不是把學生培養成「主宰自己一生的女豪傑」，而是「偉大男人一生的第一夫人」，這話顯然是對宋美齡說的。（15）
大一新生，學校不供宿舍，宋美齡和一同學寄宿在衛斯理村的人家，搭主人的伙。放學後，她總是回到十字街六號波特蒙家，站上客廳的板凳，向波特蒙太太演說。她在搖搖晃晃的臨時肥皂箱上努力保持直立，常失去平衡，掉下一隻拖鞋的尷尬。（16）
大二時，搬進學校的「木屋」宿舍，她偶而參加「南方社」的聚會，常和一些來自南方的同鄉同學聊天。與她同住的校友曾回憶說：她有「某種自豪、文化的魅力」。她後來大受讚譽的機鋒妙語與魅力，那時沒有那麼明顯，或許因為她覺得與朋友相處沒必要展現這些特色。她的教授安妮.圖爾說：「她事事都有想法，叫人難以招架」，「她一直發問，問觀念的根本意涵，今天急匆匆跑來問文學的定義，隔天問宗教的定義。」她思考道德問題，不弄清楚不肯罷休。 圖爾又說：「宋美齡很輕鬆就有出色的表現，說、寫英語比一般學生還要好，她英語就和我們每個人的英語一樣道地。」還說：「美齡絕不是苦讀的人。」……她大受欽佩，不是因為她那時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渾身散發出熱情，流露出真誠」，她身上有某種「強烈而 率真，充滿企圖心和個性」的東西吸引人。」（17）
◆第一次騎腳踏車
她雖是女機兒身，卻有男子漢的豪氣，「她在宿舍牆上掛一把彎刀，嚇壞一名大一學生；她說，每次經過美 齡宿舍門房，都會拔腿就跑。」（18）
「大三時，宋美齡獲選加入T au Zeta Epsil rsy 社。那是衛斯理六個開放高年級學生參加的社團之一，致力『培養，散播有助於更縝密觀察大自然的藝術精神。』」「宋美齡不是特別愛運動，但她打網球，也加入班上籃球隊。」暑假寄宿在朋友家。每天得騎腳踏去取信。有一天傍晚，宋美齡又髒又累，衣衫凌亂地進到屋裡，屋主大驚問道『你去哪裡？』宋美齡答，『我以為我該去拿信，信在這裡。』屋主問：『你不是不會騎腳踏車嗎？』宋美齡回答『我確實不會。』」（19）
「在哈佛和附近其他大學的中國留學生圈子裡，很多人追求宋美齡。她哥哥宋子文常見年輕帥氣的男子去找她，那些男子極為心儀宋美齡，但得不到對等的回應。有位朋友寫道：似乎隨時都有長得帥的中國男孩或其他人在『木屋』的台階上。」（20）
一九三八年二月號的《韋思禮》雜誌曾對宋美齡有過這樣的描述：「她是一個有才華的學生，主修英國 文學，副主修哲學。據說她特別喜歡亞瑟王騎士傳奇故事中的激烈戰鬥場面，這門課由已退休的維達．斯卡德教授講授。在整個四年中，她學了法文、音樂（理論、小提琴和鋼琴），還選修天文學、歷史、植物學、英文寫作、《聖經史》和講演術。此外，一九一六年夏天，她在佛蒙特大學選修了教育學分。」（21）
◆與劉訂婚屬子虛
一九一五年十月二十五宋慶齡與孫中山在日本在結婚。「美齡從頭到尾不顧父母反對，堅決支持姊姊」。她擔心回國後父母逼她接受媒妁之言的婚姻，因此，她與江蘇籍的哈佛學生彼德．李訂了婚，但很快就解除了婚約。另一傳說甚廣的，是她與哥哥子文好友劉紀文訂了婚，甚至拿懷了孕，這純屬子虛。劉紀文曾留學日本，後去英國倫敦和劍橋大學攻讀經濟，北伐後，曾任第一任南京市長。三十九歲時與許淑珍結婚，由蔣介石、譚延闓聯合證婚。歷任國民革命軍軍需處長、南京特別市長。南京第三任市長、審計部次長、國大代表。總統府國策顧問。一九五七年因腸癌病逝於美國洛杉磯。（21）
宋美齡於一九一七年六月十九日（星期二）畢業，這是該校創校以來第三十九屆的畢業典禮，宋美齡與其他三十二名成績最優畢業生獲頒「杜蘭學者獎」，代表高校最高榮譽。此獎為紀念該校創辦人杜蘭特（Henry Fowle Durant）而設。這年宋美齡十九歲。
今日叱吒世界政壇風雲的美國國務卿希拉蕊亦是該校畢業，因成績優異，表現凸出，還在畢業典禮上致詞，出盡風頭。（22）
◆穿長褲的特權
國人常誤傳宋家三姊妹同讀麻薩諸塞州「衛斯理學院」（Wellesley College）, 其實那是錯誤. 靄齡、慶齡讀的是南方 的喬治亞州梅肯城「衛理斯安女子學院」（Wesleyan College in Macon）畢業。宋美齡只讀了一年，因慶齡畢業回國，就轉學「衛斯理」。但在宋美齡心目中同樣重要，她成名之後，兩所學校都去訪問，感恩師長的栽培。
「衛斯理」學風保守，學生只能穿裙子。宋美齡一九四三年回校訪問時，穿著長褲和學妹在校園悠然漫步。有學生即向校長建議，可否從此改穿長褲？校長答得很妙：「如果妳是蔣夫人，妳可以穿長褲。」
注 釋：
（1）《宋美齡──走在蔣介石頭前的女人》，李台珊（Laura Tyon Li）著，黃中憲譯 頁四三。
（2）跨世紀第一夫人──宋美齡，林博文著，時報文化出版，頁五八。
（3）同（1），頁四三。
（4）同（2），頁五九。
（5）同（2）頁六一。
（6）同（5）。
（7）同（1）頁四四。
（8）同（1）頁四六。
（9）同（1）頁四六。
（10）同（1）頁四四。
（11）同（1）頁四五。
（12）同（1）頁四七。
（13）同（1）頁四八。
（14）同（1）頁五○。
（15）同（1）頁五一。
（16）同（1）頁五二。
（17）《宋美齡新傳》漢娜．帕庫拉著（Ｈannah Ｐakula）,林添貴譯。頁二三。
（18）同（1）頁五三。
（19）同（1）頁五五。
（20）同（2）頁六六。
（21）同（2）頁七三。

　 有德者必得其壽　　　瞿　毅
──讀李榮炎先生《閱讀劄記》
三十多年前，臺中有一家地方性報紙《民聲日報》，曾舉辦一次副刊文友聯誼活動，因座位相鄰而認識了李榮炎兄。那時他服務於臺中國立中興大學，我任教於省立彰化高中。我們都是由軍中轉業而來，交談相得，因而成了知己。
後來，我常在報刊上拜讀他的文章，給我的人生方向、寫作的技巧都有所啟示。我若有文字見報，他也會打電給我祝福、鼓勵。我們都是「臺灣省文藝作家協會」成員，常相約去臺中市開會，見面就很熱絡，寫作、讀書、電影，無所不談。會議結束，還同去逛舊書攤，尋找絕版書，必到盡興才揮手告別。
民國七十年底，為建國七十周年而召開的全國第三次文藝大會在臺北陽明山中山樓舉行，我們同被邀請。專題討論又分在同組，輪到他發言時，語驚四座，響起熱烈掌聲。他打風趣地對我說：「年紀大了，臉皮厚，敢說老實話，請別見笑！」
「真佩服老兄的學養，肚子裡有貨才敢說！」
「那裡！」他倒有點羞澀起來，緊緊握著我的手：「老弟，請多多指教！」
民國六十九年，我從李智龍先生手中接編《古今藝文》雜誌，每年舉辦一次「五四文藝節徵文」，是我們的年度大事，必忙得暈頭轉向。有一年他獲散文組的首獎，知道我很忙，就主動來助我。好一陣子，都是清晨從臺中大里搭公車到火車站，再轉車彰化，然後走很長一段路才到我的家。由於他多年文書工作歷練的細心，看字精準，凡經他校過的文稿，很難找不出一個錯字，不能不佩服！
他退休之後，參加了社區長青學苑的國樂社，在名師指導之餘，常一琴在手，勤練不輟，藝術境界已臻上乘，成了社團中的要角，每出外演奏，常有他二胡獨奏的節目，贏得滿堂彩。
他早年就開始寫作，民國七十二年處女作《千層浪》問世，中興大學沈謙教授以「平實之中見真情」為序。兩年後出版《時光倒流》，興大文院長胡楚生序，謂具『關懷與愛心』。公元兩千年出版第八本書《如坐春風》，詩人秦嶽先生序其「筆耕樂無窮」，這正是他平時的生活寫照。
近日接到他第十本大作《閱讀劄記》，封面設計典雅、質樸，與當前書市追求花俏、耀眼的時尚迥異其趣。我愛不忍釋，一口氣讀完，寫出我的認知。
從書名看，就知是他近年的讀書成績。共收集了二十四篇鴻文，其中有札記十八篇，隨筆三篇，遊記一篇，外附錄兩篇。李兄閱讀層面甚廣，經、史、子、集莫不涉及。在歷史人物中，他對戰國四公子有中肯的評價：齊孟嘗君食客三千，以「交友為樂」。趙平原君雖「文雅君子」惜「利令智昏」。魏信陵君「交接隱士，聲名超越諸公子」，楚春申君「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頭懸宮門，為四公子中結局最慘者。
他評《游俠列傳》中的豫讓，「為知己者死」，固足感人，然有「取名譽，耀世俗」之嫌。
賈誼因《過秦論》而為名，但「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司馬相如以《子虛賦》獲武帝賞識，不但有文才，且具武略。
曹操、曹植皆有《短歌行》，「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論氣勢、豪邁、聲壯，子不如父。」
他讀了謝靈運、鮑照二人的詩。謝詩歌詠自然，開山水文學之先河。鮑詩煥發出豪邁、積極、俊逸之氣。對於李（白）杜（甫）之詩，他不同意趙翼的「至今已不覺新鮮」為斷，好詩應是萬古常新。
中唐詩人白居易、元稹的排序為「元白」，李兄認為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流傳千古，似應倒過來，排成「白元」。
晚唐杜牧的詩，他提出《遣懷》、《贈別》二首為評。前者寫杜牧落魄揚州之境，後者抒發與歌女惜別之情，感情真摯，俱為嘔心之作。
讀完這些充滿高見的評述，思維清晰，獨具慧眼，堪稱智者。李先生四代同堂，和樂融融。年高九旬有二，精神矍鑠，目光炯炯，仙風道骨，誠古人所謂「有德者，必得其壽」也。


　　李兄，近來好嗎？大作已拜讀，寫下心得，不知滿意否？寄了一份到『警友』月刊，不知刊否？但那篇與此略有出入，我認為這篇比較完整。以上這些文字，都是我用電腦打的。我現在寫文章已不用原子筆了，直接打在電腦上。最後敬祝愉快！長壽！　　　弟瞿　毅。三月七日，０4.00.

有德必得其壽

　 有德者必得其壽　　　瞿　毅
──讀李榮炎先生《閱讀劄記》
三十多年前，臺中有一家地方性報紙《民聲日報》，曾舉辦一次副刊文友聯誼活動，因座位相鄰而認識了李榮炎兄。那時他服務於臺中國立中興大學，我任教於省立彰化高中。我們都是由軍中轉業而來，交談相得，因而成了知己。
後來，我常在報刊上拜讀他的文章，給我的人生方向、寫作的技巧都有所啟示。我若有文字見報，他也會打電給我祝福、鼓勵。我們都是「臺灣省文藝作家協會」成員，常相約去臺中市開會，見面就很熱絡，寫作、讀書、電影，無所不談。會議結束，還同去逛舊書攤，尋找絕版書，必到盡興才揮手告別。
民國七十年底，為建國七十周年而召開的全國第三次文藝大會在臺北陽明山中山樓舉行，我們同被邀請。專題討論又分在同組，輪到他發言時，語驚四座，響起熱烈掌聲。他打風趣地對我說：「年紀大了，臉皮厚，敢說老實話，請別見笑！」
「真佩服老兄的學養，肚子裡有貨才敢說！」
「那裡！」他倒有點羞澀起來，緊緊握著我的手：「老弟，請多多指教！」
民國六十九年，我從李智龍先生手中接編《古今藝文》雜誌，每年舉辦一次「五四文藝節徵文」，是我們的年度大事，必忙得暈頭轉向。有一年他獲散文組的首獎，知道我很忙，就主動來助我。好一陣子，都是清晨從臺中大里搭公車到火車站，再轉車彰化，然後走很長一段路才到我的家。由於他多年文書工作歷練的細心，看字精準，凡經他校過的文稿，很難找不出一個錯字，不能不佩服！
他退休之後，參加了社區長青學苑的國樂社，在名師指導之餘，常一琴在手，勤練不輟，藝術境界已臻上乘，成了社團中的要角，每出外演奏，常有他二胡獨奏的節目，贏得滿堂彩。
他早年就開始寫作，民國七十二年處女作《千層浪》問世，中興大學沈謙教授以「平實之中見真情」為序。兩年後出版《時光倒流》，興大文院長胡楚生序，謂具『關懷與愛心』。公元兩千年出版第八本書《如坐春風》，詩人秦嶽先生序其「筆耕樂無窮」，這正是他平時的生活寫照。
近日接到他第十本大作《閱讀劄記》，封面設計典雅、質樸，與當前書市追求花俏、耀眼的時尚迥異其趣。我愛不忍釋，一口氣讀完，寫出我的認知。
從書名看，就知是他近年的讀書成績。共收集了二十四篇鴻文，其中有札記十八篇，隨筆三篇，遊記一篇，外附錄兩篇。李兄閱讀層面甚廣，經、史、子、集莫不涉及。在歷史人物中，他對戰國四公子有中肯的評價：齊孟嘗君食客三千，以「交友為樂」。趙平原君雖「文雅君子」惜「利令智昏」。魏信陵君「交接隱士，聲名超越諸公子」，楚春申君「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頭懸宮門，為四公子中結局最慘者。
他評《游俠列傳》中的豫讓，「為知己者死」，固足感人，然有「取名譽，耀世俗」之嫌。
賈誼因《過秦論》而為名，但「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司馬相如以《子虛賦》獲武帝賞識，不但有文才，且具武略。
曹操、曹植皆有《短歌行》，「兩相比較，高下立判。論氣勢、豪邁、聲壯，子不如父。」
他讀了謝靈運、鮑照二人的詩。謝詩歌詠自然，開山水文學之先河。鮑詩煥發出豪邁、積極、俊逸之氣。對於李（白）杜（甫）之詩，他不同意趙翼的「至今已不覺新鮮」為斷，好詩應是萬古常新。
中唐詩人白居易、元稹的排序為「元白」，李兄認為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流傳千古，似應倒過來，排成「白元」。
晚唐杜牧的詩，他提出《遣懷》、《贈別》二首為評。前者寫杜牧落魄揚州之境，後者抒發與歌女惜別之情，感情真摯，俱為嘔心之作。
讀完這些充滿高見的評述，思維清晰，獨具慧眼，堪稱智者。李先生四代同堂，和樂融融。年高九旬有二，精神矍鑠，目光炯炯，仙風道骨，誠古人所謂「有德者，必得其壽」也。


　　李兄，近來好嗎？大作已拜讀，寫下心得，不知滿意否？寄了一份到『警友』月刊，不知刊否？但那篇與此略有出入，我認為這篇比較完整。以上這些文字，都是我用電腦打的。我現在寫文章已不用原子筆了，直接打在電腦上。最後敬祝愉快！長壽！　　　弟瞿　毅。三月七日，０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