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3日 星期四

八仙過海

八仙過海 瞿毅 一聽說要分八員大將去金門實習,同學們喜得跳了三丈高。消息才傳出,就展開了幕後活動,什麼老同學、老鄉親、老長官都搬了出來。弄得承辦人這也不是,那也不好,最後只好由兩位組長抽籤決定。 承老天爺的厚愛,保佑我中了『第一獎』,我手下的七員大將高興得把帽子拋上了九霄雲,又將我抬起來,拋得高高的。他們這種蠻幹勁,真怕惹發了我的心臟病。 楊生智,人小鬼大,他說別的組是九人,單數,不吉利也。我們是雙數──八人,為吉祥之兆。古時有八仙過海,我們也是過海,而且又正好是八,我們何不也正名為八仙過海。以壯行色?有道理,我組長全部照准。 我們這幾位仙人,除大陸來台坐過船而外,十幾年來只知道要在高山野林苦修苦煉,連海像什麼樣兒也忘了。那時大家都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坐輪船像盪鞦韆,好玩極了,根本不懂得啥叫暈船,今兒個,人老了,時代也變了,船也欺負人了。 山東哥們鄭大才的創見,暈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多吃東西,把胃塞得滿滿的,使它毫無緩衝餘地,於是吃下去的東西就不會動盪了,既不會動盪,當然就不會嘔吐。不管這種論調有無科學根據,我們還是信以為真。一到了高雄,就拚命買東西;明明只有十八小時的航程,每一個人卻準備了兩天以上的食物。我除了準備自己的食物而外,還買了一大簍子的香瓜。這也是山東哥們建議的;如果我不多準備東西,到時候暈起船來,就要找我算總賬。 到了碼頭,檢查人員還沒到,就開始找東西吃,燒餅、油條、豆漿、饅頭拚命塞,一個個漲得肚子咕咕叫。 上了船,找好位置,便跑到甲板上瞎逛。 「我說組長呀!我有一個意見,今天誰要先躺下,誰就罰金門高粱三大瓶!」楊生智又出點子了。 「好呀!我絕對贊成!」林木生高舉右手咆哮。 「我也同意!」大家齊嚷。 「我堅決反對!」比誰酒量都大的趙世元鬼叫道:「我……我反對。三瓶太少了,要加三瓶!」 「哈哈哈!」一陣哄笑。 為了喝三瓶高粱酒,我們一個盯著一個,一旦發現了「問題人物」,馬上報請我登記備查。 船在麗日當空中出港了。船速由慢而快,風浪由小而大,大得幾乎要把船一口吞掉。我們一個個下嚇得臉色發青,還趴在欄杆上硬撐。 「噢……噢……吐吐吐……」萬萬想不到楊生智首先發難,把早起在岸上吃的燒餅油條全倒了出來,噴了我一臉,我氣得想揍他幾拳,再踢下海去餵鯊魚,回頭一想,我是組長,息點氣。 「三瓶高粱!三瓶高粱!」在我右邊的林木生鼓掌高呼:「組長,快記下來,免得他以後耍賴!」 我立刻遵辦,不料剛一下筆,一股排山倒海的巨浪撲來,船身一個猛烈的擺動,我的手腳一慌,鋼筆、筆記簿一齊送進海龍王嘴裡。我也顧不得鋼筆多少錢一支,活命要緊,趕快追隨楊生智之後下艙去吧!其餘的人也乖乖的回到艙裏。 艙裏也不好受,悶人的油氣味令人作嘔,馬達聲震耳欲聾,我的肚子也作起怪來。 沒有吐的幸運兒,拚老命啃著我那簍子香瓜。我同楊生智只有看的份兒,楊生智沒花一毛錢,自然不覺得心痛;而咱家我呢!香瓜是我的血汗錢買來的,眼看人家狼吞虎嚥,怎不傷心欲絕! 大概是香瓜吃多了,林木生、汪夢雲、趙世元也前仆後繼的把吃下去的東西倒了出來,而且後來居上,連黃水都吐光了,還張著大嘴「哇啦!哇啦!」吐個不停。 汪夢雲最沒出息,「哇啦哇啦」的吐還不說,而且鬼叫鬼叫的:「哎喲!哎喲!哎喲我的媽喲!……………」 「你吐就吐嘛!還叫什麼!別人聽到難過死了,你再叫我就揍你!」睡在汪夢雲下鋪的趙世元提出了警告。汪夢雲並不示弱,正當趙世元仰頭向上罵的時候,「噢」地一聲,連乾帶稀灌進了趙世元的嘴巴裏。於是趙世元也被引發大吐了。 吐的人越來越多,程昇、周斌也起而效尤。最值得驕傲的,還是山東哥們鄭大才了。瞧!他嘴裡嚼著牛肉乾,左手拿著半個大香瓜,右手握住大麵包,面前還擺著兩個魚罐頭,好不神氣! 上帝是最公平的,他吃飽了,喝足了:海上的風小了、浪平了,我們的肚子也乖了,該輪到山東哥們忙了。艙裏沒有廁所,必須跑上甲板來,天不亮,燈不明,他又有八分醉意,走起路來很不對勁兒,他急急忙忙爬到樓梯中央,「撲──撲──」拉了一褲襠,他趕緊扭著褲管在往上爬,不幾步,又是「撲──嗤」一下,弄得全艙的人又罵又笑。這一夜,他就在「撲──嗤,撲──嗤」中過去了。 天亮下船時,別人都露出了笑臉;他卻懶洋洋死沉沉,活像個大烟鬼,背包還要我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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