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7日 星期六

由剝而復

      由 剝 而 復      
瞿 毅
    ──我讀《靜水深流》
《靜水深流》為賈平凹所作,賈先生為當代中國知名文學大師,曾獲全國文學獎三次,及美國飛馬文學獎,法國費米那文學獎和法蘭西文學藝術榮譽獎。其著作有《商州初錄》、《浮躁》、《廢都》、《白夜》《土門》、《靜水深流》等十餘種,還譯成英、法、德、俄、日、韓、越等國文字出版。我有幸能讀到他的《靜水深流》。這是一散文集,計有《我是農民》、《老西安》、《西路上》篇。另有臺灣尉天聰教授推薦序,約二十五萬字。賈先生對人事物刻畫入微,字字珠璣,動人心絃,不愧名家,筆者僅就《我是農民》略抒己見,就教於讀者。
文學是時代的反應,賈先生親身經歷那苦難的年代,人命如草芥,用他那隻生花的妙筆,把他目所視,耳所聞深刻地紀錄下來,為歷史作見證。
一、貧困的歲月
作者生長在農村,生活的艱困不言而喻,他中學的時候,「學生灶上的飯通
常使我們挨不到的時候,但為了節省吃飯,星期日回家帶來的黑麵饃和冷熟紅薯,有兩天就用開水泡了吃。街西頭的國營飯店裡,永遠在誘惑著我們,我無數次地在那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聞香味,而我竟有一次進去用八分錢買過一碗麵條,麵條吃完了,發現碗底下竟還有一隻蠅。星期六的下午從來不吃灶上飯的趕十五里路回家去吃一頓糊塗麵。糊塗麵即是包穀麵糊裡煮麵條和酸菜,算是最豐盛的飯了,我可以一口氣吃三大搪瓷碗,肚子就像氣蛤蟆一樣凸起來,鼓腹而歌。星期日的下午,背著糧食,提著酸菜罐,徒步再返學校去。這晚上的宿舍裡大家都吃壞了肚子,響屁連天,不停有人跑廁所,天明總會發現有稀屎從門口淋拉到廁所去。」(十九頁)
農民「每日出門,回來手裡未空過,不是檢一些柴火,就是挖一些豬草。這
如小偷慣了的人,一日不偷心發慌手發癢似的。我家院子裡總是曬有各種樹枝樹根蒿草和落葉稻根豆稈,更有撿回來的繩題、鐵絲圈、破草鞋、碎磚、爛瓦。能省一粒米就省一粒米,是我的快樂;能給家裡多拿回來一樣東西就多拿回一樣東西,更是我的快樂。」(五十頁)
「在那個貧困的環境裡,我學會了自私,因為一分錢,一根火柴,一把糧食,
對生命是那麼重要,你少了一份就再也沒有那一份,你不爭取那一份就不會是你的那一份,就那麼一點東西,周圍又都是如狼似虎的人,他多吃一口,你就少吃一口,就得少吃一口。為一分工記錯了,我與記工員爭吵;隊長在分糧分菜時秤高了低了,我也有意見;我去借別人家的農具和生活用具時被人家說一堆刻薄話而感到難堪;別人來我家借東西,我也同樣騙說沒或是某某借走了。出門在外,憋屎憋尿要跑回家拉在自家尿窖裡或自留地裡;實在趕不及,拉在野外了,偏不讓別人撿去,拿石頭把糞便砸飛。雁過拔毛,過河屁股裡夾水。」(五十頁)
過去沒有水利工程,全是靠天吃飯,「連續的大旱使收成減了一半,每個人只能全年分到三四十斤小麥,百餘斤的稻子和不足一百斤的包殼。飯越來越稀,肚子越來越大,所有人的目光只看到了鼻子下的嘴,餵嘴成了活著的最大負擔與艱辛。」(七十六頁)因糧食不足,把「榆樹磨成粉,摻在麩子麵裡,麩子麵能擀成麵條兒,但光滑得快子夾不住。把未稼接的柿樹葉磨碎熬成稠汁做涼粉,苦是苦,可以調上辣麵,不咬就下嚥。山上的老雅蒜煮熟了,舌頭能麻木,可吃那麼一大碗,並不會出事的。沒油少鹽的樹葉草根湯令幾乎一半人渾身浮腫,純稻皮和柿葉做成的炒麵成了每頓必吃的食物,因為它耐饑,但拉屎卻成了問題。一次勞動,腰院兒裡那個老伯去千葉柏後大便,足足半個小時不見回來。有人說:『去看看,八成兒是屙不出啦!』去的人返回來說,果然是屙不出來,老伯快要憋死啦!幾個人就跑過去用小柴棍兒在他肚門裡摳;摳不出來,又用老式的銅鑰匙去挖,挖破了肚門,鮮血淋淋。」(七十六頁)
二、 扭曲的教育
學校是塑造典型人物的搖籃,但在那個的年代,卻成了批鬥的型場。學生可
以打老師,學生可以偷竊學校的公物,這是什麼的什麼嗎?我們看他怎麼說的:「一年半前我們批鬥了姓王的老師,批鬥的那天許多人上去打他,把他的衣服都撕破了,有人就將撕下來的一條布揚手一甩,布條便掛在了那電線上。王老師是第二天黎明在商鎮的一個水庫裡投水自盡了。……王老師被批的前三天,劉老被剃了光頭遊街,我的那個頭上長瘡的同學在她遊街時把一雙舊鞋掛在了她的脖子上。我問:『掛舊鞋幹什麼?』他說:『她是破鞋!』我那時並不知道『破鞋』是什麼?」(二十一頁)師道何在?人的尊嚴在那裡?
作者和幾個同學到學校領畢業證書,見到一群學生在大呼小叫照相,他們心生嫉妒,「盼望有隻狗衝過去,或者,在哪兒找隻老鼠,蘸上煤油點著了,讓老鼠跑向他們。」(二十六頁)這是什麼心態,一個初中畢生,為什麼會這樣?他們最後一次離開學校,還要偷拿一些東西回家,圖書館的門窗上了鎖,無物可取,「走過那棵丁香樹下,伸手折斷了一枝,在北窗西頭的那間教室裡,終於發現窗子上,還有五塊完整的玻璃,忠勳、長來、安娃皆卸下一塊,用紙或衣服包了,夾在胳膊下。我該拿些什麼呢?去扳動窗子上的鐵皮活頁和窗扣,用力過猛,擦傷了手皮,流血不止。我們最後離開學校時,真真實實做過一次搶竊者的,然後還蹲在教室角落裡拉下了一堆臭屎。」(二十六頁)我們不知道執司教育者知道這樣的學生是驕傲?還是愧疚?
小學畢業那年,「學校飼養了三頭豬,豬圈和教師的廁所隔一堵牆,豬圈地勢又低,廁所裡的糞便就能滾落到圈裡。學校的勞動課,都是安排學生去給豬剜草、打糠,或者墊圈土,我們是看那豬一天天長大長肥的。後來豬殺了,肉全歸了老師的灶上,學生連豬毛也沒有見到。學生的意見自然大了,一聞見蓮菜炒肉片的香味,就給校方提出抗議。校長便在全校師生大會上講話了,說:『有人反映豬是學生剜草養大的,殺了豬卻沒有學生的份兒。可是,學生能剜多少草呢?豬一天到黑吃老師的糞便,是吃屎長大的,豬肉當然歸於老師!』(六十九頁)真是妙論,豬全是吃糞便長大的?請問老師有多少糞便,可以養肥三頭豬?
  三、人人成偷兒
古人云:「衣食足知榮辱。」在那貧窮的社會,榮辱值幾何?在麥子收割時,會散落一些麥穗。拾麥穗成了小孩子的副業,作者和弟弟去拾麥穗,「當然,拾的人一半是拾一半是偷。經過沒有割的地邊,手那麼一捋,極快地捋過一把麥粒。我的懷裡揣著一把剪刀,能潛入地中「嚓嚓嚓」地剪麥穗。少不了被看守人發現,那就得扔掉簍子免子一般逃跑。那年我丟失兩個簍子,跌傷過膝蓋,但我和弟弟一共拾到三十斤麥子,這些麥子單獨磨成麵後,母親給我們烙過一張很大的餅。那時,農民,幾乎沒有不偷盜的。」(五十三頁)
作者舉出兩個偷盜的例子,一 是他小腳的六嬸,「紮著褲腿穿那麼一雙粽子般大的鞋,她看見別人播麥時故意讓麥粒溜進鞋殼,然後走回家把麥粒倒出,她鞋子裝不了多少麥粒,就將麥粒塞進褲管裡,結果塞得過多,褲管下得厲害被發現了。」(五十三頁)六嬸臉皮薄,回家後服老鼠藥自盡沒有死。村裡的人對她說:「你怎麼這樣呢?我們都是沒有被抓的賊,你是被抓的好人,當農民哪能不臉皮厚?!」就好像今天臺灣的政客哪個臉皮不厚?
作者又舉出迷糊叔的例子。迷糊叔家離麥田幾十米,「他半夜起來小便,忽覺得手癢癢的,便去麥田把白天割倒的麥子抱了那麼一大捆。天亮了,李過秤發甚麥田麥堆有了異樣……他告訴隊長,隊長順著一路遺落的麥穗尋找,尋到了迷糊叔家。迷糊叔面不改色心不跳,指著日頭起咒,但麥子卻從他家樓頂上的一副空棺材裡搜了出來。迷糊叔把一捆麥子抱回麥田,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說:「是我拿的,我害了夜遊症了,生產隊的麥子我怎麼就拿回來?!」(五十三頁)這些農民不值同情嗎?衣食足知榮辱,長食不足哪還有廉恥之心呢? 
  四、強悍的民族性
作者敘述商州有兩種人,一種是癮士,一種是土匪。歷史上的文人如李白、杜甫、韓愈、蘇東坡都過,都留上他的蹤蹟和詩文。土匪可能起緣於李自成,後來的白狼、李長有、長毛等川粵滇豫的諸多流寇在這時間最長,危害嚴重。他的外公就是李長有過境時被抓去,從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後來,土著的兵匪蜂起,為避匪而為匪幾乎成了一種風氣,丹江沿途的大村落差不多都有匪徒。(四十五頁)
在山坡耕作的農人,見坡下有陌生背包袱經過,就招之吸菸,將菸遞給客人,並親自用火繩點燃,指著不遠處石壁上的刻字……一鋤頭就向客人頭上刨去,那人就「撲」地到了,從死人的嘴裡取下還冒著煙的菸自個兒吸著,說:「咋恁不經刨的?!掘個坑埋下了,又平靜地挖他的地。人人要生存,不為匪害而要成匪,棣花就有人去搶軍警的槍,結果被捉住了,在西安的南門城樓上被砍了頭(四十六頁)這是多可怕的社會?
當地的女人也不含糊:「「那女人提著褲子走出來,走到村邊的地楞上檢查了幾窩南瓜結下的瓜;突然發現一隻瓜被人偷走了,扯著高聲叫罵,罵得全村的人都聽見了心發燒發慌,罵得雞犬不寧。但罵著罵著,罵出了一句:『你×你媽的吃了我的瓜,讓你的嘴爛成尻子,讓你的尻子爛成流血屙膿!』和我說話的那人就拾起了話頭,變臉責問:你罵誰?因為他患有嚴重的痔瘡,這幾日走路屁股夾著紙。兩廂一交火,罵人沒好口,都發急,一個撲上去搧了一耳光,一個順地倒抓了個交襠,雙方家人就聞聲趕來了。」(十六頁)作者沒有交代下文,但可想像必有看頭。
地方上的派系鬥爭,一個是籌委會,一個是臨委會,都是黨的組織。籌委會的頭頭被抓住了,遊街批鬥:「押他的人一抬腳,將他踢到水田裡,他跪在泥水中磕頭求饒。村人是瞧不起他這副模樣地說:「你這樣還當頭兒?」拿木棒打他的頭。似乎覺得直接打他礙眼,有人就拿了一條麻袋,套住了他,立即木棒雷如雨,我看見鮮紅的血在泥水裡漾開來。」(六十一頁)從此等委會就趴下了,臨委會就氣燄高漲。
五、 血淋淋的政治鬥爭
「文化大革命」期間:「我親眼目睹了武鬥場上,我的一位同學如何地迎著如雨一般的石頭木棍往前衝。他被對方打倒了,亂腳在他的頭上踢,像紅蚯蚓一般從額角流下來。他爬起來咬做了一個人的手指,那手指頭就咬斷了,竟還那麼大口地嚼著,但誰知一個大棒砸在他的後腦,躺下不動了。那武鬥場結束時,我的那位同學的右眼球掉出來,像一條線拴著一個葡萄,而他的嘴裡還含著沒有嚼完的一截手指。」(五十七頁)這位仁兄成了「革命烈士」,他家裡的門楣上釘上了紅色的「革命烈士」的牌子。後來這牌子被拿下了。
「賈李兩家族曾各是一派,時常大睜了眼尋找對方的動靜。李家族的人書寫了毛主席語錄,賈家的人發現了某個字寫錯了,就無限上綱;批鬥『四類份子(地主、富農、反革命、壞份子)』的會上,賈家的人喊口號,一聲接一聲地喊,越喊越快,就出錯了。明明喊的是打倒劉少奇!毛主席萬歲!卻出口變成了打倒毛主席!劉少奇萬歲!李家族的人就鬧一場軒然大波。一日吃午飯的時候,幾個堂兄弟變臉失色地在我家廚房裡開會,原因是得到消息,李家族的人明日要出大字報,揭發我的六哥在廁所小便時嘴裡說著毛主席,手卻抓著自己的生殖器,是嚴重的惡攻行為。這樣的事是極不得了的。……大家追問六哥抓沒抓生殖器,六哥說小便那能不抓生殖器!本族的二哥就扇了他一耳光:『那你去坐牢吧!』」六哥就『嗚嗚』哭起來,有人說要去李家求情,這樣可能把事情更擴大,二哥又想出辦法來,他說你抓著生殖器說毛主席,你也可說他抓著生殖器說毛主席。這一招果然有效,大家沒都話說。(六十三頁)
當地發生猪瘟,最後只存活一頭,這家主人就激動的說:「萬壽無彊」,這還了得?於是被抓去坐牢。
一次批大會,「首先是被批的人站在那裡作自我交代,他們看著自己的腳尖,將世界上所有罪惡用詞加給自己,不停地要給貼在牆上的毛主席畫像鞠躬,給在場的革命群眾彎腰請罪,然後說『完了』,小心翼翼站在一邊。主持人就問:『交代得深刻不深?』群眾要喊:『不深刻!』主持人又問:『不深刻怎麼辦?』『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立刻就有人走上來──在他的褲帶上別著一嘟嚕細麻繩,而且還蘸了水,將被批的人五花大綁了。捆綁人粗聲喘氣,不時地用拳打被綁人的頭或用腳踢被綁人的腿腕子,捆綁成一個球似的人就呼爹叫娘。捆綁好了,若是繩子還長,繩頭就地一甩,甩過了屋樑上,用力一拉,被批鬥的人雙腳離開了地,叫聲更慘了。階級敵人的喊叫聲常常能動搖意志薄弱的人,於是,主持人就要領喊口號,口號聲轟天震地。」(六十八頁)
六、自殘生殖器的人
鄰村有個引生,「是個瘋子,過兩天清醒了,過兩天又瘋了,而且是個自殘生殖器的人。他早早死了娘,跟一個終年害紅病的父親過日子,家貧到光腿打得炕沿響的程度,但吃不飽穿不暖並不影響到性,甚至更強烈。可那裡有尾巴一倒是個女人的肯進他家門的呢?父子兩個腳蹬腳的睡著,又為請媒人的一份錢爭執開來,爭到雞叫三遍。引生畢竟是孝子,覺得不能再怨父親,要生氣就生自己身上長了個東西,沒這東西就沒有那麼焦躁、急迫和煩惱,便摸黑用剃頭刀將那根東西割了。割了,蹬醒已睡著的老父,說:『我把× ×割了』老父說:『今年不行了,明年養個豬,年終媳婦就有了……』他說:『我不要媳婦,我把× ×割了!』老父說:『睡吧睡吧,胡說些啥?!』他說:『我真的把× ×割了,就撂在炕下。』老父拉開燈,果然看見那根肉在炕腳地蹦跳,而一隻貓卻忽地撲上去按住。老父呼叫著跳下炕,把貓攆走了,但老父沒有辦法把斷的東西接上,能想到醫院能接的念頭也沒有。在沒有生殖器的一年之後,引生發現終日的煩惱並不只是那根東西引起的,而沒有那根東西卻遭受到了所有知道情況的人的輕視和恥笑,於是,他就瘋了。他清醒的時候就問老父將他的× ×埋在哪裡?其實老父是將那個東西埋在院子中的腳踏石下,那裡曾經埋過他的胎盤,但老父騙說埋在村頭那截石柱下。石柱是豎起半人高的石頭,經常拴牛。老父四處訪醫尋藥……瘋病終未好轉。村人就常見他靠著坐在拴牛的石柱下,哭著要他的× ×哩!這樣一個瘋人,卻還有政治的熱情或熱鬧的興趣,也來看槍斃人哩?!」(七十三頁)
引生跟著村裡的人去看槍斃人的場境,他除了看熱鬧之外,還拿著蒸饃去夾死人的腦漿吃,這樣可治癒他的瘋病。魯迅一篇《藥》的小說也寫這個情節,一個肺病末期的人,拿著饅頭去爭沾槍斃人的血來吃。槍聲一響,受刑人腦袋炸飛了,引生像兔子一樣衝了出去,幾乎和收屍的人齊頭並跑,「在沙灘上進行長跑比賽,最後是引生趕到了。我沒有看到他用手掰開的蒸饃夾了血紅的腦漿,而看到他像狗一樣的折頭往回跑,身後是兩三個人攆著他。他一邊跑一邊吃著手中的蒸饃,待整個蒸饃吃完,站起來,拍拍手,笑著對追趕的人說:「喲,沒了!」(七十五頁)
引生的瘋病並沒治癒。不久,老父已逝,終日流浪,向附近人家的紅白事討生活,紅白不斷,他吃喝無虞。
七、苦難的日子俱往矣
《靜水深流》反映西安人民的苦難。其時,那個年代的中國大地,無處不哀鴻遍野,人民在生死邊沿苟活。筆者於九五年夏初回鄉探親,在古有「天府之國」稱號的四川鄉下,老姐沉痛地說告訴我,在兩年多的「災難年」裡,餓死的人「一壩一壩」的。她親眼看到許多人枯瘦如柴到皮包骨倒地而咽下最後一口氣。那時新穀未熟,青黃不接,多數人吃稀飯過日子,全中國有數千萬人沒有飯吃。 
該書深刻地描繪出地人民因吃樹皮屙不出屎來慘狀,筆者年幼時亦遇天旱,殼物銳減,也傳聞吃果腹。我們那帶沒有可吃的樹皮,吃「觀音米」倒很普遍。附近一小山腳下有一種灰白色的泥土,當地人說那是觀音菩薩送來的白米。我家就住在附近,每天前來挖掘的人絡驛不絕。這種泥土有黏性,用水調和,可烙成餅。吃起來軟綿綿的,像嚼口香糖,沒什麼味道,可飽腹耐餓。但有嚴重的便祕大便硬綁綁的,拉出來血絲。大人用全身之力鼓得面紅耳赤才能擠出來。小孩子就麻煩大了,掉在肚門下,上不下不下,只蹲在那裡「哇哇哇」的叫,要靠大人拿棍子去撥斷,至今還清楚記得父親拿竹棍為我撥大便的事,剩下的一段再縮回去,到下一次脹了時再屙擠來。
書中談到他小時麥穗的事,我們家鄉盛產稻米,所以我們小時候是拾稻穗。收稻穀,通常是上午割,挽成一把一把,曬在田裡,到下午去收回,再在自個家的廣場上由牛拖石滾把稻殼碾下來。在收穀的時候,可能會掉下一些稻穗,這就是小孩子賺零用錢的時候。拾稻穗的人手中拿著小鐮刀,或提籃子或揹背篼。憑良心說,真正掉落的穗子並不多,主要是乘收稻人轉身顧不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幾把放在籃子,收稻子的人大多數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裝沒看到,都是左鄰右舍的親朋好友的孩子,也認不得真。精靈的孩子,一季收成下來,也可能拾到一兩斗穀子,賣了後,可製成一兩件衣服,所以小孩子都盼望這個收割季節。
這些都是半世紀前的醜事了。中國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真是站起來了。再也找不到吃樹皮、觀音米的人了,再也不會有用小刀割自己生殖器的愚人了。中國人已出去了,全球各地都看到中國的觀光客;中國的經濟實力已超過德日,緊追美國,在十年二十年之後必能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經濟實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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