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4日 星期六

卦山雜話      瞿 瞿
    自 序
  說來也奇怪,在人人詛咒的威權時代,臺灣的文化事業反而蓬勃發展。單是大小日報就十幾家,各具特色,相互爭豔。今日號稱言論自由,日報逐漸萎縮,只賸下像徵性的三五家在苟活。晚報只有一家在苟延殘喘,說不定哪一天嚥下最後一口氣。
  民國六十年代初,我在臺南渡過四年的大學生活。後來,雖然遠在彰化就業,但我還是不時回到學校,看看那裡的同學和友人。我常去在盲啞學校執教的余鶴清學長。他那時已是知名的文學作家,常有在各報刊發表文章,也出了幾本專集。有一次我到他學校拜訪時,他就拿出厚厚一本剪貼簿說:「這是我最近在高雄《中國晚報》發表的文章,將出版專集。」這是我第一次知道高雄有這麼一家晚報。
余兄熱切希望我向該社投稿,稿費雖不算高,但結算乾脆,從不拖拖拉拉。他又告訴我副刊編輯處理稿件的態度,只要合他的胃口,關上刊出。於是我陸續寄上幾篇短篇小說,都先後見了報。我又轉寄幾篇學生的短文去,也迅速的刊了出來。因此我的膽子大了,就請他開了《卦山雜話》的專欄。每日一篇,延續兩個多月,因我事忙而停頓了。
後來馬水金夫婦編臺中《民聲的報》副刊,我又斷斷續續寫了一些短文,就湊成了這本書的出版。當時就有臺南一家出版社要出這本書,我嫌它的名氣不夠響亮,就託友人轉交高雄市我認為夠分量的出版社。但該社又嫌我的名氣不夠大,就沒有完成這筆生意。就一擱就是三十多年,才把他從塵封裡解凍出來,再見藍天。
南宋理學家朱熹在三、四十歲時寫了些不朽的文章。到了五十多歲回頭一看,這些文章的錯誤百出,後悔不已,想收回一把火解決又來不及了。民初北大有聲韻學泰斗黃侃教授,他怕重蹈朱熹覆轍,發誓五十歲前絕不寫文章害人,真是天作孽。當他的高徒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為他慶祝五十大壽的第二天,這位仁兄就撒手塵寰,沒有留下片言隻字在人間,真是歷史的不幸。今天市面下有黃侃這個作那個著的,都是他學生的筆記冠上老師的大名而已。
我寫《卦山雜話》,行年不過四十五、六的朽木。如今重讀這些東西,老臉實在無處可放。如果當時我是副刊的編輯絕不刊這樣的「屁」文章。那我現在為什麼要出版呢?天下不入流的文章多的是,再多我一本又何妨?
目 錄
第一單元 挑戰人性
一、人生如賽球
二、奮鬥的人生
三、勇於認錯
四、賀美和青少棒隊勇奪冠軍
五、但求心安
六、貪得亡身
七、勿溺愛他人孩子
八、學習吃苦
九、七天沒吃飯
十、處變不驚
一一、禍福相倚
一二、最急的事
一三、人性好鬥
一四、同行是冤家
一五、以鄰為訓
一六、替人看孩子
一七、我看《吾土吾民》
一八、我的鋼筆
一九、多聽忠言
二十、挾洋人自重
二一、擇鄰處
二二、鬼怕惡人
二三、現實人生
二四、就怕心中有鬼
第二單元 透視社會
一、大人多作好榜樣
二、斬除舊規惡嵦
三、破除情面
四、遏止暴亂
五、貨真價實
六、提倡盒待客
七、國人的時間
八、消滅特權
九、他山之石
十、發揮道德力量
一一、不要私字當頭
一二、為什麼不說國語
一三、以貌取人
一四、坐火車的學問
一五、排隊的世界
一六、豐收綜福
一七、游資問題\
一八、小醜人物
一九、賤骨頭
二十、政治麻將
二一、關於「黑涵」的處理
二二、閒話理髮
二三、信用何在
二四、五分鐘的熟度
二五、閒話沐浴
第三單元 閒話文教
一、政教成功
二斯文掃地
三、今日的出版界
四、加強文化建設
五、談讀書風氣
六、買書季節
七、我的高足
八、書和報
九、重視校對
十、歡笑中的稠悵
一一、國文老師工作知多少?
一二、談稿費
一三、再談稿費
一四、三談稿費
一五、談投稿
一六、談退稿
一七、 預作心理準備
一八、失書記
一九、筆鄉書屋
二十、今日教育之病根
二一、肖滅惡補之我見
二二、補習班挖學生
二三、看今日教育之歪風
二四、值得深思的問題
二五、何必擠窄門?
二六、關於教師重新登記
二七、多建文化中心
二八、不要鼓勵吃安眠藥
 第四單元 感懷時事
  一、女子分屍有感
二、哀綜合大樓
三、閒話選舉
四、再話選舉
五、關於買票
六、慰落選者
七、勉當選者
八、迷信為害
九、可惡的小日本
十、從選舉教授說起
一一、車禍有感
一二、從六落八千視說起
一三、為蔣院長分勞
一四、現代的女人
一五、如此論調
一六、把小康計畫再擴大
一七、郵局當自律
一八、密醫何時休?
一九、議員的言責
二十、從郵件欠資罰鍰說起
二一、乾坤倒置
二二、美國吃癟
二三、不要聽他們說什麼,要看他們說什麼?
           ──看《西貢風雲》有感


  第五單元 細語生活
一、我的單車
二、我的書桌
三、兩個奇人
四、說 錶
五、我曾集過郵  
六、話名片
七、姓名趣談 
八、早到遲退
九、我的鋼筆

第一單元 挑戰人性、

 一、人生如賽球
看一場球賽,能悟出許多道理來。有的球隊在開始被看好,但後來卻表現平平;有的球隊起初卻不搶眼,後來卻表現優異,令人刮目相看。
今年在洛杉磯舉行的奧運棒球表演賽,我隊集過去青棒國手之菁英,一心想捧個冠軍回來。結果天不從人願,總是打不順手,只爭個季軍而已。日本隊原是在亞洲選拔時被淘汰的隊伍,後來因古巴不參加才依次遞補上去,論實力是我隊手下的敗將,竟奪得冠軍而歸。
隨後在古巴舉行的二十八屆世界杯棒球賽,我隊因失去兩位靈魂人物,實力難免不受影響。於是首敗於荷蘭,再敗於多明尼加,三敗於韓國。下一場又逢強隊美國,我隊的士氣已降到谷低,贏球的勝算渺茫。萬一不幸輸了,連決賽圈都打不進去,遑論爭冠亞軍?可是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下起大雨來,主辦單位將我隊與美國的賽程延後和古巴的賽程提前。古巴隊的實力略遜一籌,我隊因而獲得第一場勝利,於是士氣打出來了,便挾勝利之餘威擊敗美國,穩入決賽,真是天助我也。
進入決賽之後,又連敗於美國、日本,國內球迷又擔心了,認為只有進入決賽之命。不料在往後的賽程卻勝勝勝……連四勝,拼進了亞軍之列,創下我隊自參加國際比賽以來最高的名次,也是決賽中唯一擊敗超級強隊古巴的隊伍。
這次在臺北舉行的國際棒球邀請賽,我光華隊因是第二個國家代表隊,並沒有太受人注目。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連敗美國、日本、荷蘭三強,行情看漲。尤其是打敗日本,更令人稱奇。因為日本隊來勢洶洶,第一場與美國對壘,以十四比二的懸殊比數提前結束。巴拿馬是七支球隊中最弱的一隊,接連敗了五場。最後與光華隊一戰,照常理判斷,輸球是篤定的。可是後來輸的不是巴拿馬,而是光華隊,誰不感到意外?
人生舞臺何嘗不是如此,有人起步時,並不引人側目,可是後來卻轟轟烈烈,締造輝煌的紀錄。譬如美國總統雷根,他父親是個皮鞋匠,他年輕曾當過救生員,電臺播報員,今日卻是叱咤風雲的世界級人物。歷史上有許多所謂天才,所謂少年得志,到頭來卻是鬱鬱而終。
球隊要得勝利,必湏球員鬥志高昂,勇於拼搏,不到賽程結束,絕不鬆懈。人生亦然,只要不畏艱苦,勇往直前,終必有所斬獲。(《臺灣時報》74.4..12))
  二.奮鬥人生
人生就奮鬥,人類的歷史,就是人類求生存的一部奮鬥史。
我們仔細觀察周圍的人吧!凡是孜孜不休者,最後必有所成,至少也能建立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園。只有那些牢騷滿腹,怨天尤人者,到頭來必是鬱鬱而終。。
曾經和我一起當兵的朋友,有人手不釋卷念英文。後來成了翻譯官,現在是譯界的權威,作品本本暢銷。另一位朋友,大陸出來時,只帶了一本小字典,隨時揣在口袋裡,有空就摸出來逐字逐句的背。後來竟能把八千多單字的字典背得滾瓜爛熟,今天成了文字學的專家。我的業師施之勉教授,他從大陸出來只帶一部《史記》,他整天讀這部名著,找出許多前人未曾發現的問題,目前成了研究《史記》的泰斗。
我在海南島認識的朋友孫守元先生,由大兵變成博士。他最善利用時間,身上經常放著許多字條,一旦有空就拿出來看一看。甚至把數學公式、英文單字、詩句格言寫在手上。出基本教練時,班長喊「稍息」的片刻,他都會攤開手掌念一念。可見一個人的成功,必經過一番艱苦鬥。
另一些朋友,在學術上雖沒有成就,但他們忠於工作,肯冒險犯難,刻苦耐勞也有好的結果。如我們營裡有位排長,梁錦源先生,他是青年軍第一期,三十八年在海南島時,他還是十八九歲一的大孩子,身材結實幹練,頭腦靈活,很逗人喜愛。他常把軍官戴的大盤帽鐵絲抽掉,捏成學生帽,要不知他的底細,還真以為他是哪一所大學的學生呢?因此大家都稱他「小鬼排長」。三十九年來臺之後,他被挑選為蛙人,經嚴格訓練之後,經常出入大陸沿海,屢建奇功,曾數度榮獲總統 蔣公召見,並特准結婚,榮耀至極。
另位朋友,因病退役下來,找人不到好的工作,就到臺北稅捐處送稅單,論件計酬,工作非常辛苦。十幾年過去,臺北升為院轄市稅捐處改為國稅局。沒有功勞有苦勞,由臨時雇員升為額內雇員,由額內雇員升正式職員,由職員而組長、科長,現在兒孫成群,生活過得非常美滿。
也有一些朋友,不滿現實,自暴自棄,牢騷滿腹,好像天下人都對不起他,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靠微薄的退役金苟生。更有少數走極端的朋友,親手毀滅了自己寶貴的生命。我們除了對這些朋友表示惋惜之外,還能作什麼呢?
  三、勇於認錯
古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過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今天很少有這樣胸襟的人,總是想盡方法來逃避自己的過失。譬如法律上的辯護制度,都是不願承認過失的表現,總想以三寸不爛之舌,把法官駁倒,以洗脫自己的罪名為能事。卻不自我反省,是不是問心無愧?許許多多殺人犯、盜賊流氓之輩,有本事殺人、搶人,就是沒有勇於投案認罪,這算那門子好漢?
政治舞臺上,明明是錯誤的政策,主其事者,偏要憑其是似而非的理由,巧辯到底,能掩天下人的耳目,就算高招。尼克森與中共搞「關係正常化」,誰都知道是一著敗棋,他說是「成功」。水門事件是他主使的,硬是在廣大群眾面前作困獸之鬥。但邪不勝正,終於在天理昭彰之下失去了總統的寶座。
掩飾自己的過失,可能是人的天性。我家的老才兩歲,做錯了事,總是推給姐姐,姐姐做錯了事,自然也會推給妹妹。很少聽她們說:「爸爸的書是我撕掉的,媽媽的香水瓶是我打破的。」
至於上了學,欺騙、掩飾的手段更為高明。再以我教的學生來說吧!他們遲到,明明是睡懶覺,硬說是人不舒服起不來。有的頑劣學生與太保太妹混了一整天,來學校請假,一定會編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儘管他們在幫派裡是「英雄」,絕沒有人敢說出那一天幹了多少見不得人勾當!
還有一些學生,平時不用功,到考前才躲在家裡死用功。第二天來學校請假就撒謊:不是頭昏眼花,就是上吐下瀉,一派謊言。更有一些人連遲交作業也要編一套說辭騙人。
我最討厭掩飾過失的人。錯了就錯了,殺人也不過頭點地,有啥大不了的。我教書特別注意培養學生有認錯的勇氣,凡有撒謊者,絕不寬容。相反地,如果他誠實,有什麼說什麼,不管什麼過,我總會原諒三分。
我總認為自以為是、死不認錯的人,將來到了社會,必定不會幹好事。毛澤東把大陸八億人民搞得一窮二白,還一口咬定是「人民革命」。歷史上許多暴君、流寇,紮紮實實是殺人魔王,偏說是「替天行道」。這是不能認錯的惡果,我們豈能步其後塵?
  四、賀美和青少棒勇奪冠軍
在過去幾年裡,我們的少棒、青少棒、青棒每次都凱旋歸來,我都沒有話說,為什麼獨賀今年的「美和隊」呢?因為他們在初賽敗給美西隊,大家都擔心會失去王座。誰知他們後來越戰越勇,連闖六關,終於奪回可能失去的榮耀。且比數非常懸殊,而被他們「擒服」的正是曾經擊敗他們的對手,怎不令人佩服?
成功使自己興奮,他人讚美、羡慕;失敗則是痛苦,遭人白眼。嘗過失敗痛苦的人,才知道成功的可貴,亦唯有遭受失敗的人,才知道奮發圖強,盡力摘取成功的果實。這樣的成功則更光輝、更燦爛。我特別欣賞這類的人,故特寫此文以賀之。
在我國歷史上從失敗中站起來的人可不少。最為國人敬仰的越王勾踐,他飽嘗會稽失敗之苦,因而「臥薪嘗膽」,不惜親為夫差僕役,最終能克服強敵,洗雪前恥。 國父領導的國民革命運動,也是從無數次失敗中而獲致成功,所以他生命的光輝特別閃亮。當前的反共復國大業,也是從大陸慘敗的教訓中才焠練成今日的「硬果」,不日即可邁向成功的境界。
美國前總統尼克森,他的人格特質如何,我們不必管他,但他能接受失敗挑戰,不達目的誓不休的決心是令人佩服的。當他第一次與甘乃迪競選美國四十五屆總統失敗,大家都認為他的政治生涯無望了。最令他難看者,是他競選州長也落了空。如是另一個人,也許再也沒有勇氣問鼎白宮寶座了。但他是尼克森,一敗、再敗,更足以鼓舞他奮勇向前的衝勁。在四十六屆總統大選中,終於擊敗對手,而成為白宮的主人。在後來的一九七二年的競選連任中,竟然以美國歷屆總統中最高票當選,能說不是奇跡嗎?後來,雖因水門案而掛冠,聲名狼藉,但他的毅力、決心,卻值得效法。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鬥志。因此我們在欣賞「美和青少棒」球技之餘,更應該想想他們是如何贏球的?
五、但求心安
《論語》記載:宰我認為父母去「服三年之喪太長了,改為一年就好,於是請教孔子。孔子問他:「心安不安,如果心安就好。」孔子拿良心來衡量是非,這個標準得訂得對。當你不能判你做的事是否正確?就問良心,如良心安,就做對了,反之則錯。
俗語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反之,如果做了虧心事,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心驚肉跳,坐立不安。治安人員往往以這種心理現象來破案。許多誤入歧途之人,就憑這種良知來痛改前非,重新作人。
但是,有些人始終昧著良心做事,一錯再錯,成了危害社會國家的罪人。歷史上許多漢奸國賊,就是這樣形成的,像王 莽、石敬塘 秦 檜、汪精衛,乃至劫財殺人的罪魁禍首。他們在午夜夢回時刻,應多捫心自問,所作所為,是否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若然,相信定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在處罰學生的時候,絕少疾顏厲色,總叫他們下去想想,看看自己作得對不對。今天想不通,明天再想。明天想不通,後天再想,直到有一天想通了再來告訴我。這種辦法很有效,許多常犯錯的學生,在想過幾次之後,再犯之後就不待我督促而自己思過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好學生。但有一些人敷衍了事,問他:「想過沒有?」「想過了。」「該不該犯?」「不該。」但又不斷再犯,永遠改不過來。即使能徼倖畢業,出到社會上,也可能不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
我自己也常把經歷的事,問問自己良心,譬如,一節課下來,總要想想:「我講了什麼?學生得到什麼?」如果無愧職守,我會眉開眼笑走出教室。如果覺得不夠「精采」,甚至還有錯誤,我就深致自責,痛切反省,立即改正。
前幾天 我去臺南,上車很匆忙,購票時,售票員把「臺南」聽成「斗南」。我發覺時,拿回去換已經來不及了。先上車再說吧!因那是慢車,服務人員少,我懶得走動,一直沒有機會補票。在「斗南」以前,心裡沒有什麼不安。一過「斗南」,就七上八下,車越向前走,越覺得不安,好像全車的人都在瞪著我。我雖沒有照鏡子,我信我的臉一定很難看。車到嘉義,心想,何必自尋煩惱?補票就得了。
果然補票之後,心中的石頭放下了,安安心心到達臺南。
   六、貪得亡身
有一種名叫負版的小蟲,牠行走的時候,看到什麼東西,就撿來放在自己的背上。身體都壓扁了,還要往身上放。路人見牠壓得可憐,給他取下來。但牠見著東西還是撿在背上,最後被壓死。這是柳宗元的一則寓言,譏諷貪得亡身。
「人為財死」,多少因貪不義之財而身繫囹圄,多少人因貪戀女色而身敗名裂,多少野心家因逞私慾而奔向死亡。
人的生性就是「貪」,嬰兒從呱呱墜地之後,就知道「多」是好的。少給幾口牛奶,便哇哇叫個不停。到了一、兩歲以後,就有強烈的佔有慾,什麼都想要,而且越多越好。像孔融讓梨的故事少之又少。
至於長大成人,即使把地球上所有的財富給他還嫌不足。如果社會沒有法律限制人民的需索,這個社會不知會爭成什麼樣子?
但「法律」只能限制好人,那些貪得的人是限不了。不過,上帝也是最公平的,對那些胃口大的人,總是予以最嚴厲的制裁。現在我們就來看看歷史吧!
中國歷史上最早的暴君夏桀、殷紂,只知逞聲色耳目之慾,不知體恤民間疾苦,最後遭天譴。秦始皇統一六國仍嫌不足,還要萬代子為帝王,並派徐福到海上求長生之藥,上帝當然繞不了他,只當了三十六年的皇帝。 復如隋煬帝楊廣,色迷心竅,蹂躪天下美女,最後以三尺白絹結束了孽身。
還有明末吳三桂,衝冠一怒為紅顏,開門揖盜,作中華民族的罪人。汪精衛,權利薫心,勾結日本,殘我同胞,暴斃異鄉,罪有應得。林匪彪,如果老老實實作毛匪澤東的爪牙,或能多造幾天孽,但他猴急要毛做的接班人,被毛追殺,架機落跑,墜機身亡。
危害中國社會數十年的毛澤東,如能乖乖呆在延安窯洞做個山大王,在歷史上的臭或許會淡一點。但他要作北京城的主人,搞三面紅旗,大躍進、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害死七千萬中國人民,一命嗚呼,屍骨未寒,老姘頭江青即被華國鋒等人下獄,上吊而斃。
日本東條英機被絞刑、德國希特勒,仰藥而亡,那個有好下場?
今日世上有許多殺人、搶劫、強佔,無不是因貪作祟。奉勸那些有貪癖的朋友,收歛你的慾望吧,多保幾年老命要緊。
   七、勿溺愛他人孩子
我們這條巷子住的都是公教人員。各家孩子都出去另立門戶,留下老爸老母苦守空房,難免有落寞、寂寞之情。因此對兩三歲的小娃兒很喜歡,不管是誰的,只要能抱到手,就心肝寶貝疼一番。三年多前,搬來一對年輕夫妻,有個一歲大女孩,聰明、伶俐、乖巧。那樣小的蔔頭,看到電視節目就會跟著比手畫腳,嘴巴也跟著咿咿哇哇地唱,小臉蛋上掛出甜美的笑靨。問她什麼,也能用各種動作回答。要她和人親親,馬上就伸嘴過去。家裡有人離去,也會搖手「再見」。這樣的孩子自然討人喜歡,大家都爭著抱她、疼她,有的太太上街還抱著去當裝飾品,有的女孩帶出去做玩伴。
孩子逐漸大起來,嘴巴甜。見人就打招呼,年紀大的,叫伯父、伯母;更大的叫阿公、阿婆,年輕的叫阿姨、叔叔;更小的呼大姐姐、大哥哥;比她稍大的叫小姐姐、小哥哥,大家都覺得這個孩子好可愛,常常買東西給她吃。她嘗到了甜頭,常往人家家裡跑,看到好吃的東西就往嘴裡塞,甚至開人家的電冰箱找食物。整天東家出,西家進,好像沒有家的孩子。
父母若常管教孩子,有鄰居來說情:「孩子還小,不要打了。」孩子知道有人護短,一旦被打,就往鄰居跑,父母自然不好追到鄰居打孩子。有了庇護所,孩子就天不怕地不怕。小小年紀就管不了,將來長大了,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花無百日紅,牙齒和舌頭也打架。人與人相處久了,難免不會有摩擦。小孩子常去人家,難免不生厭。尤其是在午睡,跑到人家去吵亂,誰受得了?由於埋怨小孩,進而影響到大人。先是心裡不舒暢,繼而表露在臉上,最後形諸語言。大人的「明爭暗鬥」,小孩子那懂這些,還是往人家裡跑。孩子的父母為了管教,就打孩子人給看。吃虧的還是孩子的皮肉,孩子何辜?
因此,我們愛護人家的孩子要保持距離,不可熱得過份,冷得殘酷。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可在孩子身上派上用場。
  八、學習吃苦
今天生活在臺灣的人,最缺乏的可能就是吃苦耐勞的精神了。小孩子入學,首先考慮學校的距離。通常兩公里以上算遠程,一定要搭車子,如沒車子就得大人載送。早些摩托不普遍時,就叫三輪車接送。上國中時,需腳踏車代步,甚至兩三百公尺的路程,也離不開車子,太愛惜父母給生的雙腿了。
今天的公寓出售,也以距學校、菜市近為號召,主婦上市場買菜也嫌麻煩,最好有孫悟空那根金箍棒,順手一揮,什麼都來了,可惜我們都是凡人。
記得小時在故鄉,念小學要到十五、六公里的鎮上。早晨天沒有亮就出發,晚上天黑才回到家裡。學校並沒有因我們是遠程學生而有所優待,遲到早退都不行。故鄉冬天氣溫在零度上下,十月就開始下霜、結冰,冬月就雪花飄飄,寒假要到要到臘月中旬。早晨出門非常寒冷,穿的多是破棉襖,手腳僵硬,全身發抖,只有拼命跑步以取暖,大約跑到一半的路程,全身暖和過來,當時並覺得苦,只是覺得很好玩。那時沒有皮鞋和膠鞋,而是布鞋和草鞋。早晨露水大,布鞋不能穿,只有穿草鞋,打濕了容易乾,布鞋則不易。像我們那樣的家庭,根本就沒布鞋可穿,有雙草鞋就寶貝得不得了,不是隨便穿出去的。由於天氣冷,腳跟、腳趾、手背、指頭,都會龜裂,粗糙得像鋸齒,有時裂口會出血,要拿生豬油烤出油汁抹在裂口上,潤軟皮膚,以減少疼痛。
這樣艱苦的日子獲得什麼代價呢?那是無法估計的。它使我身體異常健壯,養成我吃苦耐勞的習性。後來當了兵,雖在均溫零下五度的華北作戰,並不覺得嚴寒,接連十天半月的長途行軍,也不覺得苦。我常想,如果不是那時候養成的刻苦精神,是否能熬得過長途奔波來台的艱苦歷程?實在存疑。今天已愈知命之年,每天至少工作十二、三小時,別人一定會受不了,我卻覺得稀鬆平常。
現在上車搶座位的是年輕人。有一個親戚的孩子,夏天來我家裡作客,走的前兩天,妻逼著我去排隊為他買票,我心理好火,十八九歲的孩子,讓他去擠一擠,站一站,不正好是磨練嗎?我曾經常常從臺北站到中、高雄,有位子也不坐,這正好鍛練體格。別忘了臺灣與大陸正處於戰爭狀態,隨時都可能爆發熱戰。到時候,誰的體力強、耐力夠,誰就可能擊敗對方,否則必被對方擊敗。
因此,做父母的不要太愛惜自己孩子,愛之適足以害之。人的體力是越磨練越堅強,人的精力越用越無窮盡。多讓孩子吃點苦,有百利而無一害。
  九、七天沒吃飯
民國三十八年初,我們部隊從塘沽撤退至上海。
我團殿後,到達岸邊時,船上早已擠滿人,根本無立足之地,還有人因推擠而掉進海裡。亂世生命如螻蟻,就像一塊石頭咚地一聲落水,只激起輕微漣漪就不見了。天色已晚了,人還拼命往上擠,扶梯上站滿人,船也不能開。最後團長出來喊話:「各位弟兄,我是你們的團長,我已跟師長取得連繫,請國防部派登陸艇來接我們。那些已上船或還擠在扶梯上的第八團弟兄請下來,讓滿載的船先行開走。」團拍拍胸加強語氣說:「我團長人格擔保,絕對會把各位弟兄帶到安全的地方。我也絕對相信上級會派船來。萬一真的不來船,我帶各位回到岸上打游擊。……」團長至誠感人的話,我們只有聽其安排。接駁船艙空間不大,真像擠沙丁魚似的窩有一起,相濡以沫,同船共濟。
立足之地是有了,剩下是果腹問題。上戰場前,每人發了三天的炒米乾糧,裝在長形的布袋裡,兩頭一紮,像一條蟒蛇掛在肩上。久經場的老兵視為珍寶,不到緊要關頭不能動,而我們這些新毛頭,帶在身嫌累贅,沒事的時候,就解開來三顆兩顆丟進嘴裡,像吃開心果。可是,這個時候就看著別人吃著開心了。存糧多或有交情的,也會分一點共享。我還剩下半袋,就非常珍惜一顆一顆當保命丸。
另一個問題是喝水,船上有個大型鐵桶,是原船人員的儲水庫,幾經交涉,我們可用。但水已冰封,要用鐵槌像敲花崗岩似的敲成冰塊,再一塊一塊分給每人,口乾時,拿到唇邊抺一抺。但也是頭一兩天才有。那是冬天,需水份不多,可以撐。船上有百十袋麵粉,可以解飢,但沒有水也不能成食物。後來有人出想主意,用少許海水來調和,揉成薄薄的餅,放在鍋裡烙,成熟後帶點綠,吃起來有點苦澀。有人不敢吃,寧願做餓死鬼。我壯著擔子吃了幾塊,靜待上帝寵召,結果無事。
等了三天多,望眼欲穿的登陸艇終於來了,但並沒有帶米糧來,水的問題解決了,肚子餓極了,就灌熱開水充飢。這時有東西的人,也是偷偷藏著吃,深怕被人搶去了。彼此少有交談,盡量保持體力。靜靜攤在鐵板上,與死神展開拔河賽。據說有年老的敗陣下來,被人拋下海裡,與魚蝦結緣。不過,我沒有看見。不見也好,免得難過。
朦朧中傳來一聲汽笛響起,船已進入吳淞口,上海到了,整整熬了七天。雖然肚子雷鳴,走路不穩,內心還是無限喜悅,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團長又出現在我們面前,他跟我們一樣餓著肚子,臉瘦了許多,但說話還是很有力,不脫軍人本色。他告訴我們,實在不能走路下船的,先在艙裡休息,讓有精神的人先下。買東西要選代表,不要一窩蜂去搶。岸上有師部的長官、民間的代表在歡迎,要表現出我們是紀律嚴明的軍隊,才不辜負長官對我們的期待。……  
  十、處變不驚
民國三十八年五月,我們部隊從上海來臺,在黃埔碼頭啟航的時候,突然傳來火警,這像天上飛來一枚炸彈,嚇破全船兩千多人的膽。有的驚慌地往海裡跳、往岸上蹦躍。有人被踩在舺板上哀嚎,亂成一團,真像世界末日。
當時我在陸貳師師部,住機器艙,消息比較靈通,知道是前艙燒煤油爐起火。那是裝甲兵司令部,沒有槍砲彈藥,不會引起劇烈爆炸。如果要延燒到我們這裡來,最快也要半個多小時。到那時候,船上的人已下完了,也許消防隊已把火熄滅了。因此我站在舺板上淨眼觀火。
我也曾大聲勸阻:「不要擠,不要擠」,有用嗎?他們只知道盲目逃命。最使我痛心的,是一位曾和我在戰場上同生共死的朋友,硬不聽我的話,縱身往下跳,一頭栽下海裡,永遠起不來了,與他同命運的人還在不少數,命也、運也。
這次火災的發生,還真有神助。原訂中午十二時開船,因師長夫人臨時有事躭擱,延到下午兩點。當我們聽到這個消息,非常憤怒,大熱天,船上像蒸籠,穿的衣服可以擰出水來。為了一個人,讓全船兩千多人受罪。
但是,如果按原訂時間啟航,起火時,船已出吳淞口,進入大海中,拉警報也沒有救火隊趕來,只有任其自生自滅,後果更不堪設想。如此說來,真該感謝師長夫人了。
如果火警發生在後艙,那也嚴重。因為後駐有我們兩個團,帶有許多槍彈,一旦引爆,船也會炸得粉碎,血肉之軀的我們,恐怕連骨頭都找不到一塊,每想到這些,我都會不寒而慄。
  十一、禍福相倚
禍與福很難有明顯的界線。禍來臨時,不必過於悲哀,也許正是福的前兆。福到時,也許正是禍的開端。國人當熟知《呂氏春秋》塞翁失馬的故事。
曾經流傳一則笑話,有個天天想發財的人,一天晚上夢見一組愛國獎券號碼,醒來之後,就到各獎券行尋找.跑遍全省,終於在花蓮找到了。開獎時。果然中了特獎。他自然高興得無已復加,像瘋子似的在大街上亂叫亂唱,不意前面風馳電掣衝來一輛貨車,從他身上輾過,血泥模糊,命歸黃泉。火葬時,殯儀館開出的發票與他中獎號碼相符。這固然是虛構的諷剌故事;但也有一點哲理,過分追求財富,不過是一場惡夢而已。
我住在澎湖時,有個難得的調遷機會。我動了很多腦筋,拜託很多人,才打通層層關節。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師部打了回票。理由是我的職務屬管制專長,這類人員今後不再訓練,走一個就少一個,升級師部可安排,離開師是不可能的。我的目的是想調澎防部過安定的生活,結婚成家,並不在意升級與否。如果錯過這一次,以後就很難有機會了。因此我很生氣。甚至衝動起來,想拿手榴彈與承辦人同歸於盡。但冷靜一想,何必這樣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後來,部隊回到臺灣,改編整訓,竟然調到國防部,又住在臺北市,正是我夢寐以求的讀書環境,退役之後順利考上國立大學,安過下半輩子教書生涯。如果當年調動成功,最好的結果是早日成家,但生活過得未必如今日美滿。
民國四十二年底,我考取政工幹校譯電人員養成班。我們裝甲兵共錄取三名,我們以前都認識,曾一起受訓半年多。在應考前,司令部一劉姓譯電官人很精明,教我們如何應對面試的技巧,增加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智慧。裝甲兵共有五位試考,錄取三名。其中有一位趙先生,他來自崗山,入學的體檢發現有肺結核,當時是絕症,學校不收留,與我們告別時,臉上掛滿淚珠,好像這從此永訣。
可是無數個歲月飛逝,我們竟然在南下的火車上相見。他娶了美嬌娘,生有兩個小生命,官階陸軍上尉。我呢?孤家寡人一個,官階還是離校時的同准尉密碼官。人生的命運正如老子所說:「禍兮,福之所倚。」
 一二、最急的事
家庭裏,最急莫過於小孩的事了。我家有兩個小蘿蔔頭,她們說要什麼,馬上就得送到手上去,慢了一步就大哭大鬧。如果揍她頓,鬧得更凶,還是要給了才能安靜,倒不如早給了好。
要帶她們上街,麻煩更多。她們見什麼就要什麼,如果要商店的東西還好,只要有錢就可以買給她。最頭痛的是見到人家小孩的東西也想要,那就麻煩了。有一次在街上走,老二看到人家戴一頂草帽,她硬要拿來帶在自己頭上。到店裏給她買新的都不行,我們怎能向人家開口呢?把她抱走又掙脫了追去,差點撞上飛馳而來的車子。狠狠揍了她兩下,她竟倒在地下翻滾猛叫,引得一大羣人的圍觀。後來還是那位母親大方,哄她的孩子把帽子送給我們才解決了問題。我想給點錢作補償,她堅決不肯接受,但我們也因此成了好朋友。
有一次,我們到臺中去玩,老大看見銀樓裏金光閃閃的項鍊,硬要拿來帶在脖子上,而且要哪一條就是哪一條,大的不行,小的更不行。好在那次我們帶的錢多,真的掏了一千五百元買了。回家後,就帶着到左鄰右舍去炫耀。到第二天中午從外跑回來的時候,脖子的項鍊沒有了,問她弄到哪裏去了,她說剛才取下來拉斷了,就丟在草叢裏,以後再買一條新的。我們立刻到草叢裏找,哪裏還有呢?
另一次是到臺北去,經過中華路的時候。她們看見地上賣洋娃娃的,兩個傢伙各抱一個不放手。賣主看準這筆生意非成不可,硬敲竹槓來一個獅子大開口,每個三百元,兩個六百元,一文也不能少。這是我們身上僅存的錢了,如果買了,回家的車費就成問題,可是小孩子哪裏知道父母的口袋呢?只好向臺北的朋友告貸回家。
薪水階級的人,最難熬的日子,就是每月的下旬了。但不管怎麼樣的艱苦,小孩子吃零食的錢,買玩具的錢,一定要先扣起來。大人的一切費月都可放在最後,即使是賴以充實生命的菜錢也不例外。人生何幸而有孩童時代,可是我的孩童時代並不快樂。
十三、人性好鬥
人類雖進化到高等動物,但還沒完全脫離低等動物好鬥的本性。君不見報上常載三言兩語不合,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更有甚至,兒子殺父親,女婿殺岳父全家,丈夫殺嬌妻。兄弟之間互相砍殺,一片殺氣騰騰。
自有人類以來就有了戰爭。戰爭就是人性好鬥本質的展現。戰爭的規模越大越過癮,越能在歷史上占有地位。因而有所謂雄才大略的人,都以發動戰爭為能事。像希特勒、東條英機、史太林、毛澤東這般傢伙。便是利用人性殘忍的本能,挑起人與人、國與國的仇恨,使其猛砍猛殺,他們站在旁邊才大呼過癮!過癮!
四川曾有個殺人魔王,一天不殺人坐立難安,大在成都立了個七殺牌:「天有好生之德,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西班牙人喜歡看鬥牛,每到這個時候,不論有多大的場地,總是擠得爆滿,越鬥得越狠越夠味,最好是血肉橫飛,人牛兩亡。
前幾年有兩家電視臺播放日本鬼子的摔角節目,人們也非常熱中,凝神屏氣,兩眼死瞪着電視機,恨不得雙方各扭下對手一支胳膊、大腿才甘心。
西洋的拳賽也是受人歡迎的玩意,因為夠刺激,可以滿足人類「狠」的慾望。前兩個月,有世界拳王之稱的阿里與日本摔角選手猪木,在日本東京「搏鬥」。在未開「鬥」前雙方都虛張聲勢,非把對手「鬥」成肉醬不可。於是全世界的人都為之瘋狂不已,這下有看頭了。於是有錢的人拚命趕到日本買黃牛票;沒有錢的人,就釘在電視機前隔山觀虎鬥。有誰知,這兩個傢伙很滑頭,也不知是怕死,還是尊重對方拼老命賺來的聲望,鬥得並不起勁,勝負難分。所以觀眾大為不滿,噓聲四起,咒罵連連,好像花了一張票錢,非看到人家頭破血流,嗚呼哀哉,才能值回票價。
本月二十四、二十五的晚上,中華青棒與成棒在臺北市立棒球場比賽。大家滿以為這兩支冠軍隊伍一定會拼得你死我活,所以第一天購票入場的觀眾非常踴躍。電視臺認為大可撈一筆廣告費,也慎重其事做了錄影轉播。我老瞿也和嬌妻守在電視機前觀戰。可是,這兩隻猛虎像洩了氣的皮球,軟趴趴地戰到最後,竟是平手收場。當然觀眾又是不滿,雖沒有扔汽水瓶,但紛紛提前離去,也是夠令人難看了。第二天的新聞報導,自然不會有好話說的。
第二次再戰時又是平手,電視臺有先見之明,所以連錄影轉播也免了,現場的觀眾有多少,我不是千里眼,不能一目瞭然,但可以猜想得出「盛況」如何?報上的新刪用最大的顯微鏡也找不到一個字。(《民聲日報》65.8.4)
十四、同行是冤家
如果說同行是冤家的話,恐怕文人最足以代表。曹丕在典論文中不是說過嗎:「文人相輕,自古而然。」接着他還舉出例子,像傅毅與班固,兩人在文學上的成就差不多,但班固小看他,認為他「筆下不能自休。」也就是說他文辭蕪雜,疏於修飾。
文人相輕的原因,曹丕認為是「各以己長,相輕所短。」這話很有道理,在大學裏,學詞章的,看不起考據;學考據的看不起聲韻訓詁;寫詩詞的,瞧不起作曲的;作曲的,自然也不把寫詩詞得看在眼裏。文人都喜歡「貴遠賤近」,開口就是韓愈、柳宗元,閉口就是諸子百家,絕少有人佩服今天的作家如何如何?相互抵毀、批評,更是大有人在。曾有人告訴我,有對作家夫婦,男的作品女的不看,女的作品男的也不看,弄得水火不容,最後只有離婚結局。如果他們不是文人,或許不致於如此。
其次是商人,如果某甲開了一家書店,最好天下人都不要開。如果有人開了,就成了死對頭,必欲拼個你死我活而後快。幾年前,臺南出現一家大書局,其他的小書局就眼紅,大家聯合起來整它,人家打九折,他打八折,人家打八折,他打七折,形成惡性傾銷,最後兩敗俱傷,得利的是「漁翁」。
還有就是出版商,甲出什麼書賺錢,乙也立刻搶出版。你罵我盜印,我罵你盜印,究竟誰盜印誰的,只有天知道。
我的住地附近,公教人員多,學生寄宿多,賣早餐的大發利市,於是有心人看到眼紅,也在附近開起來。最多的時候,增到四、五家,彼此勾心鬥角是可想而知的。有兩家因距離太近,由「暗鬥」而公鬥,然後比拳頭大小,再看誰家的菜刀銳利,最後鬧到派出所解決。到現在,那些喜歡鬧事的人,都一個個關門大吉,只有那家「安分守己」者,還「生意興隆」。
最近新開一家理髮店,原來那家就看不順眼。你到甲家去,理髮小姐會告訴你,乙家老闆是流氓,理髮小姐是「馬殺雞」出身。現在年老色衰,沒有人要了,才跑到這個小地方來混。你千萬別給她理髮,她的手好髒,摸了你的頭,會一輩子倒楣。
當你到乙家去,理髮小姐也會告訴你,甲家那裡常常掉東西,可能是老闆娘有問題,聽說她曾經是金光黨的頭目,因為賺了大錢,才開那樣大的理髮廳。哈,她的本領可高強了,從來沒失過風。據說,她還有一手絕招,只要輕輕往你身邊一碰,你口袋的鈔票就乖乖到她手上,人家是一本萬利,她卻是無本萬利。
這齣戲只是剛拉開序幕,雙方的演員已粉墨登臺,將來是怎樣的結果,誰也無法預料。(《民聲日報》67.3.27)
十五、以鄰為訓
我的鄰居姓陳,是一對新婚夫妻,小兩口都在一家私人公司上班,收入不壞,結婚時什麼家具都沒有,不到一年工夫,彩色電視、電冰箱、洗衣機、果汁機、摩托車、烤麵包機、樣式齊全,羨煞了不少的人。妻子就常常向我抱怨:「你看人家多有辦法,要什麼就有什麼?那像我們,結婚五六年,連一部洗衣機也買不起,真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其實我倒不是真買不起洗衣機,只覺得不太急需。三兩個人的衣服,早晚辛苦一下就行了。何必要花五六千呢?我們的收入有一定的,如果平時不節省幾個,一但有意外發生就束手無策了。
有一天我下班回來,妻告訴我,陳太太彩色電視機賣掉了。
「為什麼?」我隨口而出。
「為什麼!他們那些東西都是分期付款買的,每月要付五六千,而月入不過一萬元,如果不發生意外,勉強可過日子。近來陳先生常常生病,一月的醫藥費還要兩三千元。陳太太懷孕,嘔吐得很厲害了,根本不能上班。分期付款不能按時支出,商人要告他們違約,所以………」
這是何苦呢。當初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妻又告訴我:「陳太太看不得別人有新的東西,別人今天有彩色電視機,她明天要有。別人有了電冰箱,她馬上也要搬一部回來,甚至別人穿一件好衣服,她也要看齊。」
我想今天像陳太太這樣的人一定很多,在生活享受方面,老是跟着人家後面跑。到頭來只要債臺高築,疲憊不堪,大而貪贓枉法,偷竊搶劫,皆由此始。莊子書裡有人被影子推著走的寓言,最後只有累死一途,值得深省。(《民聲日報》65.3.17)
十六、替人看孩子
古有所謂奶媽。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不願嘗餵奶的滋味;或者根本無奶,於是僱一個有奶的人來餵。這個奶媽往往在這個家中形成重要角色,甚至與這個家結合成一體,在小說、戲劇裏,時有頌揚奶媽的故事。最近一家電視臺播映「母性光輝」,其中就有奶媽一角。她的仁慈心腸,及仗義直言的行為,在在獲得觀眾好評。
目前社會結構在變,大家族已解體,小家庭興起,夫婦倆都要外出工作,如果有孩子就得請人照顧。今日奶粉普遍,做母親的為了保持本身的「元氣」和身段的美妙,初生的嬰兒已享受不到「天然養料」,他們一來到人間就含着奶嘴,與冰涼的搖籃同甘共苦。怪不得常有人說今日的孩子不孝順父母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生下來就被父母冷落。
前些日子,報上有一則新聞:臺北有一婦女,替人家看了五六個孩子,她為了安寧,為了省事,每次餵奶的時候放一點鎮靜劑,好讓他們乖巧地睡,為人父母的,如果你的新生兒被人這樣的摧殘會有什麼感想?
我曾仔細觀察過,請人帶的孩子,都長得很胖,也不會吵鬧,他們整天吃了睡,睡了再吃,沒有人逗着玩。因此,他們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五六個月,甚至七八個月,眼睛都不會轉動,嘴巴也不知道依依哇哇說話,活像個小呆瓜。許多父母看自己孩子被人帶的肥肥胖胖又安靜,就認為是乖孩子,這種看法實在有問題。
反過來看,在母親懷中成長的孩子,一定很活潑,發育也均勻。雖然比較吵,但孩子非常可愛,誰見了都喜歡。
我有一個同學,最近生了一個小壯丁,他們夫婦都要上班,找外人帶又不放心,她認為我家兩個孩子都長得好,認為是太座的功勞,一定要我們幫她帶。因為是老同學,又是鄰居,她先生也是我的同事,種種深厚的關係,都不容許有推辭。
當我們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就和太座商量,這跟其他人看孩子不一樣,我們不是看在錢的分上,而是看在深厚的交情。他們的孩子就等於自己的一樣。甚至比自己的更關心。但話是這樣說,心是這樣想,做起來卻不一樣。抱別人的孩子總覺得沒有抱自己的有意思,別人的孩子哭了不會心疼,別人的孩子病了不會着急,別人的孩子大便難聞,想吐。總而言之,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民聲日報》67.4.2)
十七、我看「吾士吾民」
這些年來,由於生活奔波,幾乎把電影這個名詞淡忘了。這次學校有個電影欣賞會,片名是「吾士吾民」。我一聽到這個名子,就覺得無比的親切,學校要規定每人都得看一次,這就樂得享眼福了。
「吾」片事張永祥編劇,李行導演,王引、鄧光榮、崔福生等主演。內容是敘述抗戰時期愛國志士抵抗侵略的壯烈事蹟,及日本軍閥殘害我同胞的殘酷暴行。故事發生在淪陷區的一個縣城。主要人物是王引飾的興漢中學校長杜興漢,他飽讀詩書,深受中華文化的薰陶,明華夷,辨忠奸。誓不像暴力屈服,他所教育出來的學生,也自然是忠勇愛國之士;他們在讀書不忘救國的鼓舞下,暗中從事神聖的抗日工作。不幸在一次印傳單中為李月亭母親密告而被捕,杜校長受連累而下獄,並絕食六天而亡。他雖然死了,但他的教育事業由他的女兒湘靈來繼承。他的愛國精神,卻注入每個中國人的心中。
劇中也穿插有湘靈與朱友賓的愛情故事。友賓的父親是該縣的縣長。他內心是痛苦,矛盾的,既要受日本人的凌辱,又要受國人的白眼。既不能面對敵人反抗,又不願自己同胞受害。友賓的反日意識異常強烈,但一直是秘密進行着,全不為外人所知,即使是湘靈也以為他是親日分子而要和他解除婚約。後來因炸木村太佐受傷,才為湘靈父女所諒解,這是觀眾第一次看見他的愛國行動。第二次是在木村邀請的宴會上,木村當眾侮辱中國人說:「中國女人真好,溫柔多情,所以我們來中國要好好享受。」友賓立刻反唇相譏:「日本女人更多情,我到日本留學的時候,也要好好玩玩。」這就觸怒了另一個鬼子,端着酒前去問罪。氣憤地將一杯酒潑在友賓臉上,友賓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敬」一杯。鬼子見沒有賺到便宜,要和友賓比劍以較高下,但為木村所阻止。而友賓這一愛國行動已贏得觀眾喝采。第三次是他領着一隊人馬,狙擊田中而壯烈犧牲。他有好的家庭,嬌美的未婚妻湘靈,照一般人的想法,應該享盡人間的快樂,但他不,他要用血肉去換取更多人的生存與幸福,他酷似一支蠟燭,只會燃燒自己,照亮他人。抗日戰爭所以能獲得最後勝利,就是靠千千萬萬青年人的犧牲而換來的,今天的青年豈能自嘆莫如?
李月亭是興漢中學的教員,他脂粉氣太重,膽小如鼠,一聽爆炸聲,只有抱著母親叫媽的一份。他因韓士欽曾經看見他賠湘靈散步,誣他與爆炸案有關而被捕。後因母親密報興漢中學學生印發傳單換得出獄。他經過日人的嚴刑責打,以及親見自己同胞受辱、受害,也歷練得堅強起來,勇敢地承擔校長留下的教育事業。不幸卻又載哀悼會上宣讀校長遺書而被捕,後果當然是凶多吉少。
整個來說,這部電影是成功的,氣魄不凡,大有雷霆萬鈞之勢。乾淨俐落,毫無拖泥帶水之弊。一直使觀眾在屏氣凝神的緊張氣氛中隨著螢幕上的人物而轉移。鏡頭一開始就轉到,興漢中學全體教職員打太極拳的神態上,接着是漢奸韓士欽帶著一群走狗追趕該校一名學生,為全劇帶來第一次高潮,臺下的觀眾也因此捲入劇情的漩渦,使你不能不繼續看下去。
第二個震撼心弦的焦點,是聲聞數十里的一聲巨響,不僅震碎了李月亭的心,也嚇破了觀眾的膽,大家目瞪口呆盯着螢幕,只見火光沖天,爆炸聲如雷,鬼子手忙腳亂,人們驚慌失措,奔走哀泣,如世界末日來臨。最後真相大白,原來是彈藥庫爆炸。驚心動魄的場面過後,接着是大抓嫌疑犯,許多無辜的民眾,也在鬼子喊「一…二…三開槍!」的口令下送進了鬼門關。舉凡中華兒女,目睹這樣慘絕人寰的屠殺,能不興「予及女偕亡」之慨?
第三次高潮,是歡迎田中的場面,民眾被鬼子的尖刀逼着搖旗吶喊。當這位趾高氣昂的罪魁禍首被簇擁著出現時,被朱友賓致命的一擊,就暴斃在中國人的面前,這是侵略者必然的下場。從中國歷史上看,誰敢侮我華夏民族,誰就會在正義公理前伏誅,匈奴、蒙古、女真,莫不如是。日本這個視短而又自私的民族,現在又患了健忘症,牠忘記了中國人對牠的恩惠,忘了歷史的教訓,又與中國人憎恨的強盜為伍,是福是禍,不難判別。(《嚴聲日報》)64.12.8)
十九、多聽忠言
所謂忠言逆耳。凡屬忠言,大概都是不好聽的。相反地,凡屬好聽的話,可能都藏有苦味。但是,人的耳朵總願意聽不實的甜言蜜語,而不聽有益的金玉良言。
毛澤東開始作亂的時候,喊出「窮人翻身」的口號。那時窮人很多,誰不想「翻身」?毛澤東又說:「你要翻身就來跟我革命。」於是許多人便跟著他造反。但毛澤東盤踞大陸二十多年,窮人真的翻身嗎?當時,不是沒有人不知道那是騙人的鬼話,只是他們覺得那些話好聽,便盲目的相信了。儘管政府一再忠告他們不要上當,但他們聽起來刺耳,最後吃虧的是誰呢?
還有是風月場中的女人,她們的話最不可靠。但她們的嘴巴甜,男人聽了舒服,所以願意把臺幣一疊一疊交給她。家裏的黃臉婆,句句是真心話,就是聽不進去。
朋友之間也是如此。如果當面指出對方的毛病,他一定會和你打架。如果對他言不由衷的瞎捧一頓,他一定說你夠朋友。
在國際外交場合,兩國行政首長聚在一起,總會相互歌功頌德一番,明明是客套,但大家很高興。
因為大家願意聽好話,所以人人都說好話。反正不用花錢,來一個皆大歡喜,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人人都說好話,那就永遠看不見自己的毛病。既看不見自己的毛病,當然就無從改正過失。就個人來說,缺點越積越多,終於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許多違法之徒,就是這樣形成的。
國家也是如此。假如執政者,總是愛聽好話,這是極危險的,因為會永遠找不出缺點所在。於是問題愈積愈多,小問題變成大問題,最後到無可收拾的地步,許多內亂外患就是這樣起來的。
蔣院長曾經對政府官員說:「檢討的時候,只講缺點,不講優點。」這是對的,作好是應該的,沒有什麼值得表揚。有了缺點,不要諱疾忌醫,盡量挖出來,做徹底的根除,這才是真正解決問題之道。
荀子說:「道吾善者是吾讎,道吾非者是吾友,道吾惡者是吾師。」我們不妨把這三句話當成進德修業的指南。相信對個人、國家社會定有助益。(《中國晚報》67.5.7)
  二十、挾洋人自重
中國人自雅片戰爭失敗後,總覺得什麼都不如人,因而形成嚴重的自卑感。和洋站
在一起,似乎人格都低了三分。穿洋服,讀洋書,說洋語,近二十多年來的留學狂潮,未嘗不是崇洋心理作祟。即便是草包,只要到外國打一圈回來,馬上就身價百倍。曾有一個真實故事:某歌星,歌唱得很「菜」,沒有人願意聽,面臨改行的惡運。有一天,突然心一計,與名歌唱節目主持人鉤鉤手,在某次節目中亮相,當眾宣布,這是她離臺前最後一次演唱,再過三天就要到東南亞去巡迴演唱了,什麼時候回來,還要看那面的情形而定,因為有很都夜總會爭著與她簽約,美國方面也有人來接頭,如果推辭不掉,恐怕一年兩年也不能回來了。觀眾聽說外都爭著請她,造詣必然不凡,過去聽她歌唱得不怎麼,可能是自己耳朵有問題。
過了一段日子,這位歌星果然「載譽」歸來,再度在節目中出現,經主持人描述她在外國演唱的盛況等等,觀眾欣心喜若狂,因為他們欣賞到外國人都非常着迷的歌唱。
其實這位歌星只是在家裏關起來睡了一多月大頭覺而已。但她從此走紅歌壇倒是真的。
另一個故事是某紡織廠製造一批毛線,很不受人歡迎,幾乎面臨破產邊緣。後來老闆想出一個花招,換上英國廠商的牌子。從基隆上船,在海上漂流了幾天,然後高雄上岸卸貨,說是香港進口的英國毛料。價錢也比原來提高很多,但銷路非常好,後來這家工廠就如法炮製,在臺灣製造英國貨而大發其橫財。
目前很多所謂回國學人,在許多場合演講,上臺鞠躬之後,第一句就說:「兄弟在國外多年,國語說得不好,請多多見諒。」這就是說,他的外文「造詣深」,肚子裡裝了不少的洋玩意。在演講過程中,自然是洋文用得越多越好,聽眾雖然不懂,但可以向人炫耀!我聽過某某洋博士講話,你看偉大不偉大?
最近新當選的某市長,因為與美國某議員發生「不正常」關係,在選舉前,為了抬高身價,死皮賴臉向人家要了一份邀請書,出國訪問。回來後,國內報紙沒有給他報導,還帶着一群流氓要燒報館。他為什麼這樣囂張呢?有外國人在後面撐腰也。
今天信洋教的人很多,多認幾個洋朋友,說起話來聲音特別宏亮。如果有洋朋友來家拜訪,更是神氣萬分。我家附近,有一家的千金,嫁了一個洋女婿,汽車來,汽車去,威風凛凛,不可一世。根本不把左鄰右舍的人放在眼裏,真讓人覺得可悲!(《中國晚報》67.5.8) 
 二一、擇鄰處
我國有句俗語:「遠親不如近鄰」。今天大家族式微,小家庭制崛起。若夫妻倆都上班,室內無人,難免不友宵小之徒乘虛而入,需要好鄰居相互照顧。若有外出鄰居可代郵件或代繳水電費等等。有了好鄰居,等於家中多了一位好幫手。但是,如果遇上惡鄰真是人生一大不幸。
在臺南時,我住家後面有一戶人家,常把污水、髒物向水溝裡倒,臭氣就隨風朝我家窗口撲來,我們三兩日必清理一次,還有一股味道。甚其是夏天,還有蒼蠅、蚊蟲四處飛揚。我向他們溝通,男主人兇神惡煞,像要把我吃掉。找他打架,我絕不是他的對手,只有忍氣吞聲,另求去處。
我搬走後,換個新主人。他是個彪形大漢,盛氣凌人,似乎天掉下來,他就一頭頂住。當我對他說明鄰居的詳情後,他很清輕地說:「我有辦法對付。」他怎麼對付?立刻裝上一台抽油煙機,對準對方窗口猛吹。對方受不了啦,就找上門來,想比拳頭,未必能贏。於是心平氣和拿個言語,交個朋友,從此各自收斂。
我的新鄰居,好方城之戰,常是三更燈火五更雞,挑燈夜戰。我們只有一板之隔,每到深夜,麻將聲,歡笑聲,臭罵聲,聲聲入耳,把周公趕到五霄雲外。
再一次鄰居是酒鬼,每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不是唱歌便是罵人,聲聞十餘戶,誰敢去找他,可能就向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只有遷地為良。
最後一次鄰居,有位漂亮的女孩。常到我家來打電話,與男朋友情話綿綿,一談就是幾十分鐘,沒完沒了。有時到深更半夜,或午休睡意正濃,電話鈴聲大作,我得揉著睡眼起是當接線生傳話。
經過這麼多鄰居,才深深體會到「昔孟母,擇鄰處」的重要。 
   二二、鬼怕惡人
在今天的國際社會上,誰的武力強,誰就是老大。以色列國土雖小,但人民精誠團結,不畏強權,因此在國際舞臺上扮演極重要的角色。蘇俄放了幾顆人造衛星,造了不少的原子彈,因此美國也得看他的臉色。大陸上的共匪,不顧人民的死活也造了幾枚原子彈唬人,於是像尼克森,季辛吉之流便沉不住氣了,紆尊降貴親赴大陸,投懷送抱,任其凌辱而後快。
個人也是如此,世界重量級拳王阿里拳頭硬,我想他一伸拳頭,沒有人不害怕的。他若帶着女朋友出去散步,相信不會有人敢向他收愛情稅。我們教書也一樣,如果你不裝出一副令人恐懼的面孔,決沒有辦法罩得住學生。古人的循循善誘,愛的教育,在今天是行不通的。今天最吃香的是拳頭,有某老師上課時,如有學生睡覺,他眼尖手快,竄上去就是拳腳齊飛,嚇得一個個目瞪口呆,害怕都來不及,那有閒功夫去打瞌睡。
有一個笑話,南部某縣府內有個工友,他會幾套功夫,誰也不敢惹他。誰要叫他工作,他就和誰過幾招。因此他吃定了縣政府裏的人。後來換了一位精通西洋拳的縣長,他久聞這位工友的大名,於上任後的第二天,就把這位仁兄叫到辦公室裏說:
「從現在起,你每天得乖乖給我掃地。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縣長說時遲那時快,扎扎實實一拳揮去,打得它在地上連滾帶叫,趕緊爬起來,拍拍屁股掃地去也。
有某校前任校長是鐵腕作風,他一看教職員不順眼,下學期就請你走路。學生犯了錯,一律按規定懲罰,毫不講私情。因此大家都畏之如虎,只要他在校園出現,大家都循規蹈矩,誰也不敢有越軌的行為。他主持校務會議的時候,百餘位教職員工呆呆地坐在那裏聽訓,誰也不敢發表意見。辦公室裏裝了冷氣機,他要不下「聖旨」使用,誰敢伸手動一下開關?所以冷氣機是籠子的耳朵──配相的。
後來換了一位好好先生的校長,情況完全改變。學生聽到鈴聲不進教室,連考試也不參加,辦公室的冷氣機,誰有興趣誰就去扳兩下子。工友們掃地也有搭沒搭地混日子,根本不當一回事,閒來無事就酗酒、賭博,再加上打架,誰也壓不住他們。俗話說,鬼怕惡人,一點也不假。(《中國晚報》)
二三、現實人生
如果說人是最現實的動物,我想不會錯的。別看你周圍的朋友很多,一旦有利害衝突時,就反目成世仇大敵。林彪不是毛澤東的「親密戰友」嗎?一旦威脅到他的王座時,就毫不留情地幹掉。歷史上許多開國君主得勢後,首先要動作就宰殺身邊的功臣,朱元璋就是最好的例證,所謂狡兔死走狗煮是也。功狗不煮,皇帝的寶座就坐不穩,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大人物怎麼搞,我們不管他,還是談談發生在我身上的小事吧!民國四十四年我們駐防在馬祖南竿,每天晚飯以後,就三三兩兩到漁村去遊玩。在戰地不戴階級,但軍官衣服肩上有絆,所以官與兵的身分還是很清楚,只是階級無法辨識而已。在一般人的心目中,長官好像要「高級」一些,到處受人尊敬。那時我常常穿沒有絆的衣服出去,到了村莊,漁民們請我們坐,招待喝茶,我總是被排在後面。如果櫈子不夠,站的人一定是我。改天我換過衣服,對我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如果家中沒有櫈子,會到鄰居家去借來給我坐。
再說和我一起玩的一位最要好的朋友吧!我倆階級相等,工作性質相同,年齡也差不多,彼此的愛好也相近。那時我們最愛玩的就是到海邊游泳,泳累了,就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曬熱了,又跳到海裏泡泡;泡了一陣又起來曬,所以我們身體曬得紅黑發亮,有人說我們是蛙人隊的。至於我們的薪水,根本沒有分過你的我的,到了發薪的時候,隨便那一個到連部領來就放在口袋裏統一支配,花完了就算了,從來沒有算過賬。更沒有人背後說過一句閒話。
回臺灣以後,部隊改編,我們就各自東西。我隨另一部隊到澎湖駐了三年,回臺灣又進入基地訓練,一晃又是兩三年過去。有一年秋天我到宜蘭陸通校受訓,我們再度相逢。
這五六年的時間變化太大,在馬祖的時候,我們都是起碼官─准尉。現在呢!他已是高居上尉,且佔少校缺,不久就要槓上開花,這次是來高級班補足學歷的。但我只是少尉而已,是來後補班補訓,相形之下,差了好大一大截。就因為這一截,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在他的腦袋裏,認為我這個傢伙是個窩囊廢,是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配和他打交道。所以後來在路上相逢,把頭一甩就閃過去,連打個招呼也免了。我也有一股子硬勁,他的頭往東邊甩,我就朝西邊扭,反正我不求你。
時間的河流不斷向前流逝,我于民國五十九年屆滿退休之年,脫下穿了二十二年的戎裝,抱著好玩的心理,意外考上成功大學中文系。有一天下午,台南下著濛濛細雨,我送一位台北的朋友上火車,突然與那位曾經瞧不起我的老友相見。這天他穿的灰色夾克,兩隻袖子已被磨穿,藍色的褲管紮在半統雨鞋裏,雨鞋和露出的褲管沾滿了泥漿,頭上戴著雨帽,手上搭著雨衣。我那天穿著西裝,紅色領帶,自以為滿瀟灑的。他先向我打招呼,我怔了很久才認出來。
「啊!是你老兄!」我熱情地和他粗糙的手握著:「現在在那裏得意?」
他臉有點紅,似乎很難啟齒,但還是慢吞吞地說了:
「我已經退役了。前兩年和人家做生意,搞垮了,沒有辦法,前幾天朋友介紹我去送報,現在我是來等晚報的。」往日那股傲氣似乎已完全消失,看看我的表情,進一步問:「你退了沒有?」
「退了。」
「在那裏高就。」
「成功大學。」
「成功大學?」他眼睛瞪得好大。
「是的。」
「做什麼?」
「掃地。」
「掃地?」他疑惑地問。
「我還騙你嗎,既無人事,又無學歷,能找個地方掃掃地,混碗飯吃就不錯了。」
「多少錢一月?」他的眼瞪得已不如剛才的閃亮。
「掃地還會有多少錢!一千多一點。」
「啊……」他像洩氣的皮球,就啊著離開了。
天下的事,真是無巧不成書,人生的路途又是多麼的狹窄啊!一個禮拜六的傍晚,我正在書房看書,突然門鈴大作,妻在廚房裏忙晚飯,我跑出去開門。萬萬沒有想到,站在我門口的竟然又是那位朋友。
「你住這裏?」
「是的。已經住了半年多了,請裏面坐。」他沒有拒絕,隨著我進了門,看見壁上許多字畫、對聯,及不太豪華的沙發,與臨室書房幾架的書。他非常地驚奇:
「老兄,看你客廳這些佈置,好像是混得不錯。」
「上次,我不是和你說過嗎?我在成功大學掃地。」
「不對,我看不是吧。」他搖搖頭。
「在大學裏掃地,當然和小學、中學、街道不一樣,最大的差別,就是要穿西裝掃,待遇也要高一些。」
「為什麼?」
「因為大學的人比較大一點。」
……
二四、就怕心中有鬼
有一位男士,娶了一位美嬌娘,總是放心不下,惟恐有一天會被野男人拐跑。有一次,他要出遠門公幹,又不能將嬌妻帶在身邊,怎麼辦呢?左思右想,絞盡腦汁,才想出萬無一失的妙計,將嬌妻的心挖出來,放在冰庫裡凍著,回來之後,再裝進美麗的軀殼裏。
一切按預定計畫執行,然後高高興興出門,也平平安安回家,急急忙忙奔赴冰箱,尋找美人的芳心,但卻不翼而飛了。追查之下,原來是前一天丈母娘來,找不到菜吃,見冰箱裡有一副「豬肝」,就拿出來送進了五臟廟,於是芳心已變成了臭大便。這位仁兄氣得想上吊,但也「吊」不回美人的命。
我有一位朋友,人多看他幾眼,他就認為沒有安好心,人家不看他嘛,又嫌人家架子大。有一次朋友請吃飯,他回去之後,竟拉起肚子來了,就立刻去和朋友打架,指朋友想謀財害命。
前段時間選舉,輸的人要鬧場,懷疑人家作票,這也是心裡有鬼。
縣市長選舉之後,調動幾位警察首長,又說是強龍要壓地頭蛇。
這次李總統提名郝柏村先生組閣,有一些人要大反而特反,這也是心中有鬼,認為是專門衝著他們而來的。只要心中有鬼,什麼事都會弄砸的。(《彰中人》.79.5.15))

第二單元 透視社會
  一、大人多作好榜樣
中秋夜後的早晨,我帶著兩個小孩到八卦山綜合體育場走走。平常這一帶就很髒亂,由於前一晚的賞月,更是亂得離譜。遍地都是瓜子殼、香煙盒、糖果紙、塑膠袋、月餅盒、舊報紙、衛生紙,甚小孩的大便(說不定大人也有)。我真懷疑這是文明國度的國民所為,更懷疑這是一個國民教育達百分之九十九的國家。為什麼自己有手拿來的東些就沒手拿走呢?
這舉手之勞的事,為什麼不做?如果有外國觀光客看到這遍地垃圾的「盛況」,不知會把臺灣的百姓說成什麼樣子。說也奇怪,這一帶找不到一垃圾桶,大概有關單位也不知道,或許我們的國民也沒有用垃圾桶的習慣,就乾脆省了這止預算吧!
我想國人公德心不足與大人們不以身作則有關。小學生最有禮貌,最守規矩。國中生就差了一點。高中生要有人督導才能做。到了大學或出社會,就以不守規矩為能事,以反抗傳統為新潮、得意。自以為是了不起的大人,誰也管了,一切都可為所欲為。如此,社會秩序焉有不亂?
我在大學的時候,班上有位同學作弊,被一位女老師發覺。她很氣憤的說:「你才一年級就作弊了?」如此邏輯,二、三、四年級作弊就是理所當然了?而事也是如此,一年級被老師、教官盯得緊一點。以後誰有工夫去管那些閒事?大不了把天翻過來。這些人在大學裡享盡了自由權,出了社會那還了得?
中學生也是一樣。三年級,為了升學,班會可以不開,只要學服務股長作個紀錄就行了。書法可以不寫,週記可以不記,多麼被一、二年級的小老弟們羡慕啊!
學校嚴格規學生見了老師要敬禮,老師見了老師卻很少打招呼。有的所謂大牌老師,更是不屑於為禮,你要給他點點頭,他把頭一扭,裝沒看到,心想你是老幾?還差我一大截哩!
最近學校雷厲風行推行國語運動,說來使人臉紅,臺灣光復三十幾年了,還要人逼著學國語。我實在羞於對學生說:「你們要講國語啊!」我想凡是正常的國民,必以講國語為榮。可是今天不正常的人何其多?
最奇怪的一些為師表者,他們在臺上聲嘶力竭叫學生不講方言,而走下講台後,自己又咕嚕咕嚕講起來。老師既不能以身作則,學生自然就陽奉陰違了。
我的嘴很笨,不會說方言。我最討厭的不是別人對我說方言,而是和兩個以上會說方言的人在一起,他們說著說著就講起方言來了,常使我很尷尬,好像是說:你是非我族類,我講的話你不要聽。我想這是最不禮貌的,不知那些有方言癖的朋友以為然否?
總之一句話,如要我們社會一切上軌道,一切有條不紊,必湏大人們多作好榜樣,不必只要求別人如何如何?
癖的朋友以為然否?
二、 斬除陋規惡習
上個月,一位同學生了貴子,向我吐苦水:她出院時,給接生大夫一千元大紅包。我問:「既然給了住院費,為什麼還要花那筆冤枉錢?」她說:「大家都是這樣,我不給好意思嘛!」有錢人拿出一千元無所謂,升斗小民怎麼辦?奉勸那些「有錢的大爺們」:錢多了無處花,可捐給慈善機構,千萬不要隨便開惡例。給後來的人留下無窮「禍根」。孔子不是說過嗎:「始作俑始,其無後乎?」 
她還告訴我:「請人洗衣服,除了議定的工資外,也要給紅包,你不給,她會開口硬要。」小孩子滿月,煮了五百個紅蛋,訂了五百個蛋糕。真是大手筆,這叫窮人家如何生孩子?
我們這個社會的陋規惡習實在太多。到親友家,總要帶點禮物。主人必想盡辦法來招待客人,否則就不夠意思。馬上春節又到了,孩子們又在扳起指頭數紅包了,大阿姨去年好多,今年該增加一點吧!二阿姨那個吝嗇鬼,今年可能黃牛了。黃叔最好,每年都給很多很多,最歡迎他來了。
有些人,生了兒子還請客,被請的人,也一定得「禮貌」一番。生女孩子,就「銷聲隱跡」不敢張揚,左鄰右舍連一句現成的「恭喜」也不屑於說。
目前最為人垢病的,就是大拜拜,平時節衣縮食,為的就是這一拜,耗費三萬五萬,十萬八萬毫不在乎。
近年由於生活水平逐漸提高,老一輩的人做壽的風氣很盛。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六、七十歲,做子女的,聚在一起為老爸老母祝賀一番是應該的。只是有一些人想打秋風,先放話今年高壽幾何,要找親朋好友熱鬧一番,知己好友自會轟轟烈烈來「祝賀」。尤其在機關裡,有點權勢的人,難得有奉承機會,焉能不把握?
有人年不高,德不劭,也有藉兒女婚姻來「歛財」。有位朋友告訴我,他們教務主任女兒出嫁,只是暗通消息,大家都爭相「孝敬」,教職員工全員到齊。因為教務主任主宰排課大全,只要他給鐘點就財源豐沛,這個當口,自必好好「表現」。
還有一些人兒子出國留學,大宴賓客。新居落成,須人捧場。你兒子有「辦法」,是自個家裡事,幹嗎要勞動親友?更有甚者,兒子在美國得了學位,還在各大報刊登巨幅廣告招搖,無非是告訴天下人:「你們知道嗎?我的兒成名了。」為什麼不把這些錦上添花的事兒改為雪中送炭呢?關心需要關心的人。豈不更好?
三、破除情面
中國人很顧面子,不到兩者關係完全破裂,儘可能維持對方的尊嚴。這是做人的厚道,無可置喙。可是往往因顧人家的情面,反而容易敗事。現在就拿證據來吧!
上年度,我在一所私立專科學校兼課,我不慣道貌岸然,總是笑臉迎人。學生就摸透我的心理,就不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裡,硬是不聽話。上課不帶課本,睡覺、講話,有時趁我寫黑板還用紙摺成飛機射來,簡直無法上課,教學效果自然不好。考試也不在乎,反正老師會打及格。這一學期我就改變態度,一進教室就拉下臉來,露出兇惡的樣子。如發學生不守規矩,馬上罰他立正,再不聽話就一張條子送到教務處。果然收到嚇阻的效果,可見人是要管的。
今天我們有很多事執行不澈底,往往就是顧於情面。如看見一個人隨地吐啖,很少有人會當面糾正。如最近上級規定禁止講方言,也只是紙上談兵,絕少有主官當面指責屬員,頂多在議會桌上講講而已。至於事間一些小毛病,更是少有人去注意。如真有人去注意,這個人必然失去很多朋友,而成為「孤鳥」。
為什麼我們的少棒、青少棒、青棒連戰皆捷?就是因球員容易指捙,教練可隨心所欲調兵遣將,不必顧慮什麼面子。成棒就不同了,教練往往瞻前顧後,考慮太多,就坐失良機,冠軍拱手讓人。
軍中的一切法令都比較執行得徹底,因為軍中最重視服從,上級糾正下級的錯誤,不必顧及什麼,該說就說。而下級對上的命令,除了遵行,沒有二話可說,自然會收到預期的效果。
這次公職人員選舉,執政黨提名候選人時,就是犯了顧情面的毛病。有些候選人,在任期內並無顯著的政績,應該另選高明,一新耳目。但礙於情面,以不動為宜,予對手可乘之機,而錯失「幾城」,徒呼奈何?
因此,今後我做什麼,應但求是非,破出情面。商鞅變法的成功,就是確立了依法不依人客觀標準,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似乎冷血一點,但卻收到較佳的效果。反之,凡事這樣因循下去,將會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四、遏止暴亂
最近幾個月來接發生多起暴亂事件。首先是板橋江子翠的分屍,兇手至今未獲。其次是屏東香蕉園命案,兇手逃逸無蹤。再次是侯崇德殺人分屍,兇手依法處死。其他僅傷害而未致命不知凡幾?
在國際方面,有日本赤軍及西德的暴徒劫機,手段殘酷前所未有。如江子翠案,被分成十二塊,還冷凍在冰箱裡。侯崇德將自己妻子的心挖出後,再剁成碎塊。西德的劫機暴徒,將司機殺死陳屍於跑道。凡此行為都不是人類文明社會所應有的。
按說,人類文明越高,德行亦應隨之而進。可是今天的情形剛好相反,人性越來墮落,行為越來越野蠻,受教育越高的人,犯罪的手段越殘忍。像侯崇德是大學法律系畢業,對自己妻子下那樣狠的毒手,實在不可理喻!
暴亂事件所以不斷發生,可能是人類自私心作祟。有了自私心便有強烈的佔有慾。如果一旦不能佔有自己欲佔有的東西,最後必然使出野蠻的手段。即使不能遂其目的,也不能讓對方好受,更不能讓他人佔據。歷來的分屍案都發生在女子身上。男女之間的糾纏不清的不是愛情,就是金錢。而分屍案的女主角多為年輕女子,金錢糾葛不大,定是所謂的愛情了。為「愛情」不遂而竟分屍,實在犯不著。縱然一時逍遙法外,總有一天會遭天誅。分人者,人恒分之。
自有人類以來,就不免有戰爭,而戰爭的發生莫不起於佔有慾,誰的生存空間資源豐富,誰就成了戰爭的導火線。假若人類能安於自己的生存環境,不去眼紅於別人的資源,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在先秦諸子中,我很贊成墨子的「兼愛」思想。他說人類如「愛人若其身」,「視父兄與君若其身」,「視弟子與臣若其身」,「視人之室若其室」,「視人家若其家」,「視人國若其國」,則一切暴亂、戰爭都可消滅於無形,這可說是遏止暴亂治本之道。
但是,如果要人類自私心徹底根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非短時間能克奏其功。因在治本未達之前,必須有治標之道。治標者何?即古人所說:「治亂世用重典」。不可否認,在今天崇尚自由的氛圍籠罩下之,誰怕誰,大膽的幹一票再說。現有的法律不足以懲惡,罪大惡極之徒得不到應有的制裁,常使人挺而走險。最近侯崇德案迅速偵破,立即正法。西德政府對劫機暴徒採取強硬手段,獲國際喝采,可見世人都厭惡暴力而渴望太平。
  五、貨真價實
有段時間,「不二價」口號喊得起勁,警察人員也出動取締叫價不實者。現在沒有人談了,又得唇槍舌戰才能完成交易。
「不二價」是不折不扣的「保證價格」。按說,商人會樂意接受,因為他們可以漫天要價,顧客不能任意還價。可是商人竟然陽奉陰違不徹底執行,寧非怪事?
真正對顧客有利的應是貨真價實。這可激發商人的良知,不要掛洋頭賣狗肉,來欺騙「衣食父母」。我有一位做特產生意的朋友,他做生意是看人要價,自己國家的同胞買就便宜,歐美人士要貴一些,韓國人與我們是患難之交,視同兄弟,不能敲竹槓。對曾經欺負我們的日本鬼子就不客氣了,能敲多少就是多少,反正他們欠我們的太多了。
有一次他在恒春弄到一塊石頭,本錢不過三四百元,標價八百元。放了一年多沒人問津,心想這三四百元賠定了。有一天,突然想出一個絕招,索性把價格抬高到八千元,這是他寶號裡最昂貴的「珍品」。於是引起愛好者矚目,凡來店裡中外遊客都會仔細端詳、欣賞一番,一致認為那是天下無雙的「奇石」,只嫌價格高了一點。有一天,來了兩個日本鬼子,他索性再把心一橫,在八千前面加一筆,就成了一萬八千。日本鬼子一見這麼高的價格,心想必非頑石,越看越有趣,硬是出價一萬八千。我那朋友傻眼了,幾乎不敢相信。但他腦袋瓜又來一個急轉彎,透過翻譯說:「我們中日兩國是兄弟之邦,特別優待,打個九折好了。」兩個鬼子高興得要死,以為買了便宜貨。 
站在「同仇敵愾」的立場,這位朋友作得對,但就商業道德言則不應該。中國商場有句老話:「童叟無欺」,怎能亂來?
報載常有生意人高抬物價之事,尤其外來客,乘人生地不熟,亂叫一通,有損國家形象。做生意應追求合理利潤,不要「三年不開店,開店吃三年。」「什麼東西,什麼價錢」,不要人家給了「什麼價錢」,卻不給人家「什麼東西」。這就「價虛」而貨不真了。 
  六、提倡飯盒待客
中國人最好客,好客之道就是大吃大喝一頓。如果有朋友來,不讓人吃個酒醉飯飽,總覺得過意不去。這是中國人的厚道,不像西方人,丈母娘到女婿家還得帶飯錢,朋友相聚各自買。可是我們有很多地方未免太「做作」了,實在不合今日社會的需要。
最為大家所垢病的是婚喪喜慶,總要大事鋪張,動輒數十、數百桌。如果有親友家結婚,你不去應酬一番不夠意思。老太太往生,你不去拈炷香行個禮不夠尊敬。人與人的情感,只有在這個時候考驗出來。如果真正基於純友誼禮上往來是應該的。可是有些人卻藉此而大打秋風,想好好撈一筆,就值得商搉了。
記得小時候常聽大人說:某大哥的兒子結婚賺了一筆。某老大近來手氣不好連輸了幾百萬,撐不下去了。於是找手下來商量,選個良辰吉日「做壽」,幾百張帖子一撒,擺個百十桌,鈔票就滾滾而來。當然,其中多是霸王硬上弓,照人頭攤派,你要想在社會上混,這筆錢不得不出。
在臺灣也不乏這種情形,一些有來頭的人物,往往藉子女婚姻來一別苗頭,身為部屬的,平時苦無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焉能不當冤大頭?
另一種情形是上館子。走進一家「高朋滿座」,又是「黃金時段」,要找個「插足」的地方都不可得,而往往一坐下來就三兩個小時,既花了金錢,又浪費了時間。吃上那些「酒肉菜飯」,對身體到底有多少好處?可以說完全是「勞命傷財」。
我曾經有位長官,性情豪爽,酷愛杯中物,你要和他交朋友,首先就要學會喝酒。他喝酒與眾不同,一上桌各拿一瓶「啤酒」先埋頭苦喝,乾瓶以後才准吃菜。這一瓶只是開始,「精彩好戲」還在後頭,不醉得東倒西歪不得離席,這樣的好處頂多只能為公賣局增加啤酒銷售量而已。
前謝東閔主席曾主張飯盒待客,他自己也曾以飯盒招待外賓。我們認為這樣很好,值得大力推廣。婚喪喜慶也可如此,既經濟又實惠。如家中來了三、五個客人,女主人下廚燒菜,起碼要忙個一、兩時;客人走了,又要忙於洗碗筷,抹桌子,實在辛苦。不如買個「豐富(當時有人提議將便當改名飯盒)」的飯盒」,一人一份,草地上,客廳裡,曲膝而坐,邊吃邊聊,多自在。何必讓女主人忙個半死?
很多外國來客,看到臺灣猛吃的文化都搖頭嘆息!那麼我們從今天開始,大家多利用飯盒吧!
  七、中國人的時間
外國人說,中國人的時永遠是晚半個小時,這固然是句諷剌話,但卻說明了中國人不守時間的惡習。
國人最不守時間的是在婚禮,喜帖上寫的下午六時半入席,能夠在七點就座完畢就已算很守時了。甚至拖到七點半,八鐘也有。
其次是民間團體開會,通知上規定八點半,最快也要九點才開始。召集會議的人想,反正不準時到達,不妨把時間訂早一些,而赴會的人認為反正不準開始,去晚一點又何妨?去到那裡等,不如在家裡多呆一會兒。於是在互不信任中,把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了。
譬如今年八月十四日在臺中舉行的省文藝作家協會吧!通知是下午兩點,我和洪禹兄從彰化趕到時,已快兩點半了,我們在路上還以遲到而感內疚哩!誰知到會場一看,與會者只三、五人而已。於是坐下來等吧!一直等到四點半才宣布開會,實在太離譜。中國人的時間不值錢,可任意揮霍。
我生性也愚,每次和什麼人約會總是準時抵達,但總是望穿秋水等莫人,氣起來真想罵人。一旦見了面,笑都來不及,還罵得出口嗎?所以與人約時,總是帶一本書,邊看邊等,才不枉費時光。
有的女孩子與男友約會要端個架子,故意遲到才顯得「高貴」,我卻認為是幼稚。
不守時間,是農業社會的積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太陽就是他們的標準時鐘。在我的故鄉,以煮一頓飯的時間為計時單位。如他走了一頓飯的路,他坐了兩頓飯的船,真是可笑。今日是太空時代,噴射機超過音速好幾倍,人造衛星瞬間到達月球。原子彈幾分鐘可毀滅地球,我們還把時間隨意浪費,簡直是虛擲生命。
古人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今人說:「時間就是生命,你把握了時間,就把握了生命。」
   ──這就是我們的座銘。
  八、消滅特權
九月二十三日,行政院蔣院長在立法院作施政報告指,當前行政人員執行公務有七大偏差,其中第六項是「利用特權的違法作風」。這確是一針見血之論。在目前各級機關內或多或少有特權存在。如張先生是某廳長的小舅子,他必然會受到「重視」,好事總有他一分,沒有人幹的事絕不輪到他。李小姐是某處長的小姨,別人就不敢惹她,萬一她在處長面前參奏一本,那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如果是某高層的兄弟姐妹,更是了得?天王老子也不敢碰。
另一種情形是利用職權中飽私囊,如買東西打折扣、收紅包、官商勾結、公款私用。我曾經見某單位主管,家裡一切費用,乃至衛生紙都由公費開支,實在太離譜。
前幾天一位同行的朋友告訴我:她們學校也有特權。如某老師固定要當導師,因導師基本鐘點少,他好在外面多兼課。有的老師固定要教好班,好班學生成績好,老師易成名。有的老師固定要超多少鐘點,這可增加收入。相反的,那些毫無來頭的老師,「放牛班」鐵定由他包辦。一旦出了問題,是老師教學無方,下年度聘書就有問題。還有「義務勞動」特別多,許多雜事都推在他頭上,像編校刊囉!各種比賽當評審囉!壁報指導囉!社團指導囉!更說明白一點,有的是拿錢不做事,有的是做事不拿錢。
前幾天報上有則新聞,某校有位老師,因在校外兼課,沒有向學校報備,法院判刑兩年,姑念其初犯,暫緩執行。今天在外兼課的老師數不清,為什麼獨有他判刑?想必是他無特權保護之故也。
特權之可惡,是投機取巧的人處處佔便益,而忠厚老實的傢伙卻時時吃大虧。這會鼓勵大家都去做偷雞摸狗的勾當。這樣的人越多,社會風氣就越壞。一個單位的特權越多,必然導致不團結,各懷鬼胎,那有行政效率可言?所以消滅特權是刻不容緩的要務。
  九、他山之石
九月十九日週會時,林天送老師報告訪問日、韓觀感。
韓國人民的行動都能與政府的政策相配合,所以他的施政效果非常良好。譬如為了節約能源,政府規定下午六點鐘以後電梯、冷氣機一律停開。無論政府機關、民間團體,乃至私人機構都得徹底執行。
我們在能源危機發生時,也有節約能源的措施。如冷氣機限制在某一溫度之上才能開,各機關的照明縮短使用時間,公共場所不必要的電燈應關閉,甚至實施日光節約時間。剛開始時,的確做得有聲有色。但五分鐘熱度一過,就不再有人提了。試問今還有誰談節約能源?
政府也曾倡導婚喪喜慶不得大肆宴客,今是否做到了?
政府也曾倡導節約拜拜,今天是否沒有人拜了?
政府也大力推動消除髒亂,今天是否真沒髒亂了?
林老師又指出韓國許多建築都配合戰時的需要,如高樓的建築必定有防空設備。許多公路就是戰時的機場;而且常常演習飛機的降落。我們是否也有這種構想?
韓國的教育以我們的「忠孝」為宗旨,要他們的青年忠於國家,孝於父母。是否我們的國民都做到忠孝雙全?
東京的人口有兩千餘萬,每天流動車輛有三十萬次,全年車禍紀錄只有二十一件。我們全臺灣人口不過一千六百萬,車輛不及三萬,但車禍紀錄卻高達數十倍。他們民眾在街上走,不會有安全顧慮,而我們隨時都會遭到飛來橫禍。最近我們學校的同接二連三遇到車禍,而以工友賴雅文夫婦最嚴重,幾乎冤死輪下。
政府曾經取締噪音,但今的司機仍然猛按喇叭如故。今天的人一個個都變成麻木不仁,說什麼都沒有人聽。
一個國家進步必須全體國民共同努力,並不是單靠政府在那裡唱獨腳戲。尤其大敵當前,國族命脈危在旦夕,更應該與政府團結一致,朝著復國的大業邁進。為什麼人家能我們不能?難道承受五千年悠久文化薰陶的中華子孫是孬種? 
  十、發揮道德力量
現代人都缺乏道德勇氣,見到不合理的事,都不敢挺身直言。怕得罪人 怕惹來麻煩,往往導致是非不清,真理不明。
我有位親戚因一筆土地與人發生爭執,訴諸司法。第一回合對方敗訴,心有不甘,仗著人多勢眾,乘人不備之際,全家聯合起來,棍棒飛舞,將我那親戚揍個半死。在場「觀戰」的人不少,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勸阻。案發後,沒有一個敢去法庭作證。因沒人作證,證據不足,我那位親戚就白挨一頓。如果是死了,也是白死了。
我曾經作過一次弱者,那是消除髒亂運動剛展開的時候,我抱著滿腔熱忱,想把社區環境搞好。可是有一天,我眼睜睜看到有人把垃圾往路邊倒,卻無勇氣上前阻止。我只是心中痛恨而已,不見義勇。心想,天天見面,怎好開口呢?後來,我又寫了一張名信片向派出所檢舉,還是沒有勇氣投進郵筒,所以這條巷子始終髒亂不堪。
記得在故鄉川東,有位遠親的兒子當了土匪,大家都瞧不起他,甚至指鼻子臭罵,孩子都管不好,愧為父母!如果女孩子做了不名譽的事,不但自己無臉見人,連家人也永遠蒙羞,親友都不願往來。做其他壞事也是如此,在這十目所視十手所指的環境成長的人,誰還敢為非做歹?
今天的社會對孩子多採寬容態度,犯了什麼錯,總以為他是孩子,算了吧!可是在舊社會裡,對小孩子要求特別嚴苛,一旦行為怪誕、言語粗魯,不忠不孝,任何人都可以起來指責,而被指責的人只有接受。父母也不以為忤,還感謝為他管教孩子。一直到結婚成家,已是合格的公民了,一切的行為自己負責,再也沒有人來管你了。
父母對孩子的管教更加嚴格,絕不讓孩子踰禮越節,那怕說錯一句話,就像犯下滔天大罪,不是亂鞭抽打,就是頂著磚頭跪在門檻上,徹底悔悟,保證以後不會再犯才能起來。這樣環境下成長的孩子,自然會循規蹈矩,不會有青少年犯罪,社會自然安寧,這不能不歸功於道德力量的發皇。 

 開出的發票與他中獎號碼相符。這固然是虛構的諷剌故事;但也有一點哲理,過分追求財富,不過是一場惡夢而已。
我住在澎湖時,有個難得的調遷機會。我動了很多腦筋,拜託很多人,才打通層層關節。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師部打了回票。理由是我的職務屬管制專長,這類人員今後不再訓練,走一個就少一個,升級師部可安排,離開師是不可能的。我的目的是想調澎防部過安定的生活,結婚成家,並不在意升級與否。如果錯過這一次,以後就很難有機會了。因此我很生氣。甚至衝動起來,想拿手榴彈與承辦人同歸於盡。但冷靜一想,何必這樣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後來,部隊回到臺灣,改編整訓,竟然調到國防部,又住在臺北市,正是我夢寐以求的讀書環境,退役之後順利考上國立大學,安過下半輩子教書生涯。如果當年調動成功,最好的結果是早日成家,但生活過得未必如今日美滿。
  一一、不要私字當頭
今日工商社會,功利主義盛行,凡事講求利得。有利則趨之若鶩,無利則乏人問津。求利非無不可,但要求得正大。如為求利而去偷竊、搶劫、貪瀆,做無本生意則不可;犯毒、走私、賭博求一本萬利也不行。這是為一己之私,不合人類生存法則。計利當計天下大利,而不計個人蠅頭小利。
如果一國人民都私字當頭,只顧一己之樂,這個國家必危在旦夕。如越南被赤化,敵人已進入西貢首都了,高官們還在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最後只有做階下囚了。相反地,如果一國人民都以公利為重,這個國家必然壯盛,如中東的色列,國雖小,人不眾,在強敵環伺之下依然卓立於天地,怎不受人頂禮?
臺灣過了二十餘年太日子,人民貪圖享樂,常以不擇手段攫奪,所以社會治安不良,政風敗壞,受人垢病。雖然政府決心改善,成果有限。所以這次公人員選舉,予黨外攻擊之口實,執政黨提名當選不如頂期,就受這些人之累。
另一種人是權利心很重,你給我官做,我擁護你,喊你萬歲,為你忠心。一旦官位不保,我就背叛你,打倒你,剷除你,毫無國族觀念?
今天我們最擔心的不是敵人的武力,而是自己的不爭氣。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我不自亡,孰敢亡我?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如果國家亡了,你有萬貫家財何用?高樓大廈住得安穩嗎?豪華轎車往哪裡開?又去哪裡選縣市長?
我們不必企求人人公而忘私,但至少公私兼顧,將公與私同放在同一天秤作等量齊觀就成了。我們今天猶如急流中的一條船,存則共存,亡則共亡,沒有人能倖生!
  一二、為什麼不說國語?
今日報載有議員在議會中發表謬論:「我是臺灣省議員,為什麼不能講閩南話?我是用閩南語發表政見當選的,所以我要用閩南語發言。」
我現在要請問這位議員先生,臺灣省議員是否只有閩南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你講閩南語,那些客家籍、原住民、外省籍議員怎麼辦?如議會各說各話,雞同鴨講,各成一個小團體,還能溝通意見嗎?還能表決提案嗎?既不能溝通意見,又不能表決議案。還要這個議會幹嗎?瘋了?
凡是國民都應講國語,尤其是民意代表,應為民表率,推行國語。如果一個國民以不講國語為傲,甚至不想講國語,這個人不是頭腦鏽斗,就是心理不正常,應該送到龍發堂去,那能當議員?在那裡黑白講。
一個國家為什麼要講同一語言,主要是為了政令的宣達,與國民情感的鎔鑄。如果一國之內流行多種語言,你所說我不懂,我所說你莫知,會鬧笑話,會產生隔閡,小則引起糾紛,大則爆發衝突。中國版圖遼闊,人口眾多,語言統一不易。早在秦始皇時代,就有統一語言的構思。只因他逝世後,繼承者未能遵行,直到兩千多後的民國十八年才正式訂出統一語言,即我們現在使用的國語。嗣因連年戰亂,不及大力推行。
民國三十八年,政府遷臺,徹底推行國語教育。二十餘年來頗有成效,凡小學畢業的孩子,皆能講流利的國語。但有些不求「上進」的人,反而學而不用,久而久之就不習慣了。
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不使用國語,也沒一個國家的國民不願說自己國家的語言。唯有臺灣的少數議員才說出這樣荒謬的話。其心何在?令人費解。
我們並不主張廢除方言,相反地,我們強烈主張保留方言。方言是一種文化,在私人場合,講幾句自家人的話,特別感到親切。但是,有公共場合,如各級民意機構,機關學校則應使用共同語言。如果學校老師各講自己的方言,那將是什麼光景?在機關裡,如果首長講話下屬聽不懂,職員講話長官不明白,還能推行公務嗎?豈不天下大亂?這算一個國家嗎?
政府早有明令規定,公職人員執行公務必須講國語,這是合理的規定,也應該如此。今竟有人反對,其心可疑。
 十三、以貌取人
我有位大學時代的同學,長得不怎麼好看:青春痘向黃豆般大,密密麻麻的盤據在黝黑的臉上,又不修邊幅,很令人恐怖。不但女同學不願和他在一起,即使男同學也不想理他。他走到哪裏都不會有人把他當大學生,不說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就說是打濫仗的小癟三。這種人倒是教官的常客,常常「訓」得他眼淚往下滾,但過了一陣,教官的「金玉良言」又隨風而去,他還是他。
不過,他的腦袋瓜倒蠻靈光的,那手鋼筆字寫得絕妙,連書法教授都讚賞不已。平常看不到他用功,但每學期的成績都能順利「派司」,找不到「被盪」的紀錄。同學都戲稱他是「天才」。
有年暑假,他在學校附近「K」書,準備參加就業考試。平時有教官盯着,他就儀容不整,假期中的「骯髒」是可想而知了。他住的附近有一羣「不務正業」的小頑童,常常跑到他那裏去玩,他們可說是臭氣相投。有一天,其中有個小鬼偷了人家的錢,被警察抓住,強問他是誰主使,他逼得無可奈何,就一口咬定他是主謀。警察老爺追到他的住處,見到他那副尊容,沒有第二句話,先銬起來帶回派出所再說。後來經過家庭、學校的證明,警方認為有袒護之嫌,還是不能放人。後經過很多周折,找到他外甥的日記,記有「X月X日舅舅來我家。……」而且這日期正與偷竊的時間相符,一場軒然大波才告平息。
前幾天在臺中車站,遇見一位在電信局工作的老同學,他又提到那位「骯髒」同學。他說他已經服完兵役,找了很多事都告吹了。後來參加臺北一家書局編輯人員甄試,他的成績是百餘位應試中的第一名,但口試被刷了下來。無疑是被那張「恐怖」的臉嚇住了人。
這又使我想起我們班上幾位其貌不揚的女同學,我敢保證她們的內在美都是無懈可擊的。但她們已近而立之年,還待字閨中,無人問津,不知何年何月才被「慧眼識英雌」。
因此,我祈求上帝,以後造人的時候,除賜予一顆善良的心而外,不要忘記再給一副美麗的軀殼。否則,他(她)就有得瞧了。
一四、坐火車的學問
 住在臺灣的人,都嚐過擠火車的滋味,尤其是逢年過節,更是擠得要命。有一年春節,我從善化到斗六。這班車是從臺南開出,我上車時還不太擠,以後愈來愈擠,到了嘉義,幾乎把車廂都要脹破。在中間的人,要想走動一下,或上廁所什麼的都不可能。有位老先生拉肚子,拚命往廁所擠,最後還是「擠」在褲子裏,散出一車的濃濃臭味。大家捂住鼻子而無怨言,這是不得已的,誰也不願意這樣做。
我在斗六下車時,沒有辦法從車門走,擠了半天,只好從窗口跳,因跳得太猛,把我的西裝後擺掉一塊,使我非常懊惱,怎能穿到朋友家裏見人!
從臺北南下最擠的兩班車(現已增至三班),是晚上十一點前後的平快。有一次,我從臺北一直站到嘉義,下車後人都僵了,像生了一場大病。趕緊找個旅社培養一下元氣。
這兩班車特別擠的原因,是它到達臺南、高雄的時候,正是第二天的早晨。人們要做什麼也方便,如果是急事當天辦完,晚上又可回到臺北。雖說人有點累,但卻經濟了時間,正合乎今日時間即金錢的要求。
搭這兩班車如果在車站「癡癡地等」,是搶不到位子的。據識途老馬告訴我,一定要先買月臺票進去,然後尋找南下的車廂坐下來。怪不得我每次見車子進站時,總是坐滿了人。
就平時來說,十幾年前,普通車最擠,近些年來,由於社會繁榮,人們生活水準提高,過去擠老爺車的人,現在升級擠平快,或對號快了。我嚐夠了平快的苦頭,坐對號快又覺得太浪費,不如降到普通車。雖然時間慢一點,但我利用這段時間看看書,或靜靜思考一些事情,也沒有把時間無謂的浪費。
我有一位老師,經常往來於臺北與臺南之間。她常利用坐車的時間看書,或構思文章的腹稿,下車後就筆錄下。因為,在車上沒有公務的干擾,沒有私人的拜會,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事,想自己的事。她的話很有道理,值得我學習。
十五、排隊的世界
在十五六年前,臺北市初中入學考試作文題目是「人頭」,當時有個小朋友福至心靈地寫出:
「人有人頭,街有街頭,站在臺北街頭,盡是人頭。」
當時被許多新聞記者喻為了不起的天才,可與王勃前後媲美。但是,我卻認為這位小朋友是了不起的預言家。因為他在十五六年前,就預測到臺灣「人頭」會爆漲。今天我們放眼一看,不但臺北盡是人頭,哪一個角落不盡是人頭!
人頭一多,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人擠人,一切顯得亂糟糟的。而最顯着的,莫過於排隊了。現在幾乎是到了沒有不排隊的地步。在沒有電視以前,排隊最「熱門」的,可能是買電影票了,如果遇上好的片子,不排個三五小時是買不到票的,所以那時的黃牛活躍司空見慣,對足為奇。
近年來,由於「人頭」加多,火車票最難買,尤其是在年節排一兩天買不到票的情形多的是。有一年,我想到臺北朋友家過年,我一直排了三天。第一天剛好輪到我坐票就賣完了。我想臺北那麼遠,站着怎麼吃的消,回去明天再來吧!明天更糟,才擠進排隊長龍,「北上各車次票已售完」的牌子就掛了出來。第三天也是如此。火起來,乾脆不去,讓他們去擠。
現在不但買火車票要排隊,上館子吃飯也要排隊。尤其是在學校或火車站附近那些自助餐的小館子,每到中午或傍晚,幾乎家家都是大排長龍。如果運氣不好,排了半天,輪到自己時,菜飯已賣完了,只有明天請早。
民國五十六年,我在金門出差,發生一件頗為有趣的事,為吃地瓜排隊,而且排得非常熱鬧,這可能是排隊中最少見的。金門的地瓜特別香甜,單是聞到那股味道,就夠你「甜」半天了。那時我們的伙食團有三四百人,地瓜都是用蒸籠蒸的,最多只能蒸四籠,平均每人分不到一塊,所以誰排最先誰就能大飽口福。有一天中司令部參謀經過,看見一條人龍鬧哄哄,很不雅觀,還把我們的主官叫去訓了頓。
發行郵票要排隊、發行紀念幣排隊、領薪水排隊、下火車出站排隊、入廁排隊、臺北擠公車更是大排而特排。醫院門診掛號要排隊、產婦們進產房也得排隊、公教人員上福利中心購物也要排隊,這可能是排隊中新項目,不知將來還要增加什麼更新的項目呢?
一六、豐收非福
常常有電視新聞報導,某些農產品因豐收而市場滯銷的情形。
年前紅蘿蔔正上市時,有同仁告訴我,他家裏種很多紅蘿蔔,請人工去挖還不夠工資,不挖嗎?地裏還要種別的。告訴鄰居誰要誰去挖,但都不願浪費人力。街頭上十幾塊錢買一大堆,何必去做那蝕本生意?
其他產品像這種情形的也很多。如幾年前我在臺南時,那年的高麗菜特別多,市場上原已很便宜。有一天,不知從什麼地方運來一大卡車,停在菜市場進出口的地方,旁邊站着一個人在大喊大叫:「一塊一個!一塊一個!」去買的人並不踴躍,後來減價到五毛錢一個,還是很少人買。到了中午,只得免費贈送。
前年臺灣稻穀大豐收,賣不出好價,政府為了維護農民的利益,只得高價收購,但又無多餘的糧倉儲存,公教人員也由原來的代金改為實物,弄得全國上下都因此而煩惱。
現在的人都有一窩蜂的毛病,張家種西瓜賺了大錢,明年大家都來種西瓜。王家種白菜發了財,大家都來種白菜。商場上也是如此,誰生產塑膠鞋大發利市,馬上就有人跟進。誰開出版社撈一筆,大家都搞出版社,最後弄得大家都錢撂了事。
為了避免一窩蜂造成的產品滯銷,政府應該輔導人民有計劃的生產,以免「穀賤傷農」。另外就是要為民計算生產成本,按照成本議定價格。這樣對消費者或有不利,但確保護了農民的利益。雖說目前是向工業化目標邁進,農業仍不可完全放棄。目前農村最感頭痛的就是勞力缺乏。多數青年男女都向都市集中,其原因不外乎工作太苦了,終年忙到頭,也不過溫飽而已。不如到城市做個小生意,運氣好,三五年下來,就可以賺個幾十百萬。即使到工廠做工,一個月也能拿個五六千,但工作比農家輕鬆多了。
我有一個親戚,一直埋怨種田太苦了。去年年頭到臺北做小生意,利潤相當豐厚。今年年初,老婆孩子都一齊搬去了。家裏的田由老父老母耕種,現在正要把田全部賣掉,可是買的人並不踴躍。相信類似的情形一定很多,政府不可不注意。(《民聲日報》)
一七、游資問題
不可否認的,今年人民的生活水準是普遍提高了,即使是下級的公教人員,也都是家有「餘糧」。雖然銀行的利息一再降低,但存款仍舊直線上升。在前幾年政府興辦什麼大事業,或者工業需要資金,常苦於無法調配;但是現在卻不然,又苦於銀行存款太多,一時無法消化。前幾個月土地銀行舉辦的公教人員小額貸款,就是為了消化過多的存款。過去在村莊請一個會是非常困難的;現在就不同了,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二十人、三十人,很快就聚齊了。過去的會都標得很高,現在越標越低,到後來都沒有人想標。只好抽籤決定得標的秩序。
我常常聽人說:「我標了會沒有地方放,銀行利息太低,放高利貸不保險,買房子又不夠。」我也被這個問題困擾很久。
我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銀行既有存款放不出去,為什麼還有一些小本經營的廠商要放高利貸,他們為什麼不向銀行求助呢?我想一定是手續很煩瑣,或者限制的條件太苛,以致小廠商寧願出高利,也不願去找麻煩,或者雖然願意承擔麻煩,偣本身的條件又不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銀行為什麼不把條件盡量放寬,手續盡量簡化,使那些有意貸款的人,都能得到實惠?這對我們的經濟發展相信會有很大的助益。至於公教人員的小額貸款可以免掉,因為今天的公教人員,並不急切需款,如真用錢,邀一個會,三五萬就能解決了。
今年秋天,土地銀行一下子就貸出十七億,如果把這些錢貸給那些真正需要的小廠商,不比公教人員拿去買彩色電視機或放高利貸要強多了?
不過有些人的良心也值得檢討,貸到公家的錢,不好好利用,到頭來賠了老本,甚至有意惡性倒閉來耍賴皮。最後要是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但命拿來什麼用?我想這或許是銀行不敢隨便貸款的原因吧!政府有了良法美制,還得人民的密切合作才行。
至於民間游資,政府也應該設法吸收、利用。我想可在人口密集的村莊設立小型工廠,鼓勵人們投資,人民有錢就可以投進來,多少不拘。既可解人民的儲蓄,也可解決人民的就業,工業也發展了,豈不是一舉數得嗎?
一個國家,或者是個人,太窮了很痛苦,太富了也是很傷腦筋。日本目前就因美元的存底太多而頭疼,許多中東的石油暴發戶,也因「金多」而不安。我們的生活水準逐漸升高,國民的財富累積快速成長,政府的外匯存底日益豐富,在目前未成為問題之前應妥於綢繆才是。(《中國晚報》66.12.14)
一八、小丑人物
小丑人物吃的香,大概是從風流皇帝唐玄宗開始。他酷愛梨園生活,對戲子有特別的愛好。他在人生舞臺是演正派角色,在戲劇舞臺上卻演小丑。據說每次演唱完畢,總是坐在戲箱子上休息。後人為了尊敬這位「小丑皇帝」,坐戲箱子就成小丑的專利,演其它角色的人士不能「霸占」。直到今天,還是保持這個不成文的傳統。
小丑之所以討人喜歡,是它有一張伶俐的嘴巴,能說出逗人噴飯的笑話及做出滑稽的動作,令人捧腹。
人生舞臺上也有許多小丑人物,也是處處討人喜歡。譬如大陸上的文丑郭沫若,他是否能表演滑稽的動作,我不知道,但他能運用他那枝生花的妙筆,寫出許多肉麻的文字,很能贏得毛共王朝的歡欣,因而成了「不倒翁」。
在我們身邊也不乏取悅于人的小丑人物,處處表演他的絕技,在人生舞臺上翻騰覆雨。
但是,你別忘了,小丑只能在不正常的環境下生存,真正欣賞戲劇的人,還是欣賞演技派的角色。小丑只是靠肉麻的動作引人發笑,並不是身懷絕技。它虛偽的外表一旦被人識破,就一文不值了。唐玄宗就因演小丑而演掉皇帝的寶座,其他的人還會有多好的下場嗎?
我曾經親眼看過許多小丑一帆風順,飛黃騰達,但也看過這些人從半空中摔下來的悲慘結果。因此,我寄語那些善演小丑的人,趕緊改變戲路吧!(《民聲日報》66.2.13)
一九、賤骨頭
如果我說人是賤骨頭,也許有人會反對。但是,朋友你不妨慢點反對,聽我仔細道來,也許你會說不無道理。
我有兩個小孩,大的三歲半,小的不到兩歲。別看她們小得可憐,鬧起事來,會叫你肚子氣炸。你和她們談條件,講好話,都無濟於事,最後必用小竹棍兒才能解決。
帶學生也是如此,如果你見人三分笑,絕不是好老師。我有一個教書的朋友,他很懂得人性弱點,一見學生就拉長臉,一進教室就罵人。如果有學生膽敢在它上課時睡覺,他說時遲那時快,幾耳光刷過去,打得恍兮惚兮。但他教出來的學生的成績都不錯,使人不能不懷疑「愛的教育」的真實性。
我們政府在大陸上的時候,有許多所謂自由主義者、無黨無派者,以及過時的政客和共匪的同路人,他們專門以反對政府為能事,越反越有價值。毛澤東就拚命在他們屁股後面煽火。這般傢伙一有了這一後臺,更是如虎添翼,終於把政府反到臺灣來了。
但是,毛澤東竊據大陸之後,施行徹底的集體暴政,誰敢喊民主?,誰敢爭自由?除非你活得不耐煩了。
記得在抗戰時期,我的家鄉來了一個「下江」人,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枯瘦如柴,走路搖搖欲墜。當時很多人都不敢收留他,因為怕閻王爺隨時要他去報到。還是我家祖輩母心腸軟,把他收留下來。人是鐵,飯是鋼,每餐一大碗一大碗的飯往肚子裏裝,他的身體很快就壯實起來。最初他把我們全家都當恩人看,主動為我們為我們作了很多事,任何人說一句話,他都言聽計從。
可是一年半載之後他就變了,不但別人的話不聽,連祖母的話也當耳邊風,有時還頂撞起來,好像他是我們家的第二老祖宗。有一次,父親實在看不順眼,說了他幾句。他還要和父親叫量拳頭,父親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只有讓他三分,於是他更加跋扈起來,趕他也不走,好像他吃定我們似的。
後來,二叔當兵回鄉,知道這種情形之後,很坦白地對他說:
「小子,我們家裏不是養老虎,你要待在這裏,就得下田做工。否則,就請你滾蛋。」
那傢伙見二叔的胳膊比他更粗,只好乖乖扛着鋤頭下田,沒有說半個不字。
不久,二叔又出去當兵,這傢伙舊病復發了。後來我也離開家,那傢伙是如何結局,我也不知道,但這可以肯定,人是「賤骨頭」不會錯的。你把他當人看,他就騎在你頭上。(《民聲日報》66.3.7)
二十、政治麻將
打麻將可能是中國人的專利。在海外,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麻將。所以胡適之先生曾說過,中國人的文化就是麻將與小腳。這話對不對,我們不去管他,但中國人好麻將卻是事實。
尤其是軍公教的眷村裏,如果你有興趣走一遭,總會聽到一陣嘩喇嘩喇的麻將聲。雖說政府明令禁止,但也只是官樣文章,警察老爺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事實上也無法完全取締,除非每家前派個警察守着。
打麻將的人不一定全是為了贏錢,多數是為消遣。星期假日閒得無聊,三朋四友聚在一起「廝殺」一陣,其樂也融融。因此,想要徹底根絕麻將,必須提倡一種為大眾普遍接受的娛樂,使人們看厭了電視之餘,能有一種正當的消遣。否則,徒談禁止是很難收效的。
打麻將除消磨時間而外,也往往得到意外的好處。物以類聚,如果你常和某權威人士摸八圈,攀上了關係,有一天,你有什麼困難,只他一句話可能就使你飛黃騰達。我有一位朋友,麻將打得很精,大大家都想和他「共同切磋」。後來他的大名被某位政壇顯要知道了,也想向他領教領教,還親自開車到他府上拜訪。雖然身分相差懸殊,但兩人的愛好相同,談得非常投機。於是由客廳談到了牌桌,來一個實際考驗,這位顯要覺得他的技術的確高人一等,他也藉此機會盡露真工夫,使顯要的牌藝大為進步,彼此都相見恨晚的感嘆。
另一位朋友,是他太座精於牌道,常與某高級官員的姨太太摸麻將,成了膩友,他也跟着發跡起來。
還有一位朋友,他原不會麻將,只見幾位常常跟主管打麻將的人官運都很亨通,自己連與主管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突然有一天靈感來臨,心想:「打麻將有什麼了不起,我還不是學得會!」
果然,很快就學會了,成天就和主管在一起,麻將長麻將短的,說個不停。主管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主管嘆口氣說無聊他馬上就去找搭子。後來主管高陞,他也跟隨而去,做了主管的秘書。後來一直隨着主管同進退。現在已是不小的官兒了。有人說他的官是從麻將桌上摸來的。
因此,你要想在官場中兜得轉,首要條件便是懂得雀戰,否則,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領也不成大事,作大官。
二一、關於「黑信」之處理(教)
前幾天報載,省教育廳長梁尚勇表示:今後將慎重處理匿名信。我覺這是開朗的作風,如果能處理得當,卻能使許多冤屈得以伸張;也使空捏造是非的人得到應治之罪。
在過去,我們處理「黑信」的絕招是:不管有不有理!通通置於字紙簍。我想這方法有欠公允。事出必有因,某人常被「黑信」控告,此人的人格必然有問題。而上級單位不妨認真調查一番,如果確屬「混蛋」,就該作適當之處理。如果是誣告,真金不怕火燒,對他的人格聲譽並無影響。而且又有警惕作用,對自己又未嘗不是好處。
或許有人會問,有什麼事公開講不是很好嗎?何必要偷偷摸摸呢?我的看法是,有許多事情是不能充好漢的。譬如某單位,有某甲跟主管有點過節。張三看不慣主管那種權勢凌人的作風,很想為某甲說幾句公道話,但為了確保自己的飯碗,又不敢公開站出來。然而不說嗎,於良心不安。最後只好出此下策,向有關單位為寫封「黑信」希望得到合理的解決,而有關單位卻置之不理,這豈不是保障壞人嗎?
再如,某單位許外措施不當,某以基於愛護團體的立場,也想說幾句話。所為忠言逆耳。某乙可以在主管面前批評他的措施不當嗎?主管看你不順眼,下學期的聘書就有問題,誰還膽敢批評?「黑信」上級不理會,這豈不是縱客容壞人,危害團體嗎?
但是把「黑信」當令箭來處理也是不當。臺北有一所很有名的私立學院,其院長就是這種人。在他屬下有數百餘教職員,如誰看誰不順眼,一封「黑信」寄到他那裏,他不問青紅皂白,立刻下手令將被「黑」的人打入冷宮。所以弄得人心惶惶,說不定哪一天會被人家把你的寶座奪走。我有一位朋友就是該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因學業成績優異,被留下來當助教。這個人喜歡出風頭,自己也有兩把刷子,很快就在這個小天地裏紅得發紫。於是引起他人的嫉妒,被人一封信上去,立刻被冷凍起來,使我這位朋友心灰意冷,在人生舞臺上折騰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才闖出一點名堂來,竟然被一紙黑信毀於一旦,能不令人心痛嗎?
所以我贊同梁尚勇的謹慎處理,一定做到無枉無縱。使教育界變成一片淨土,而不再是烏煙瘴氣。(《民聲日報》65.5.28)
二一、閒話理髮
今天的理髮師多用年輕的女士,可能是女人手腳輕,指尖細嫩,摸在男人臉上舒服些,技術未比男理髮師高明。現在色情歪風吹入理髮店,技術更等而下之。
我跑過很多地方,覺得上海的理髮店最好,可謂是真正技術本位。而且招待週到,一進門就有人上來向你一鞠躬,然後帶你坐上椅子,圍上圍巾。理好後,他要用兩面鏡子對照給你看,如果有不滿意的,會一直修剪到你滿意為止。如果你是戴帽子的,他會用雙手恭敬地捧到頭上,再調到你需要的位置。離去時,他會向你彎腰鞠躬,說聲「多謝!」直挺挺目送你的身影遠去才回頭轉身去接待下一位客人。
我的故鄉川東一帶,窮苦人家的孩子,理髮多是父母的工作。很小的時候,由母親負責,稍大以後,就該父親了。兒子長大了,也可給父親理髮。那時理髮用刀子剃,如果頭髮粗,刀子鈍,剃起來就像剝皮一樣疼痛。我弟弟的頭髮特別粗硬,每次剃頭都都會大哭大叫。父親火起來了,兩耳光甩去,他就乖乖受剃了。
那時鄉間有所謂游動剃頭匠。肩上挑着擔子,一頭是熱火爐子,一頭是用具和凳子,故有「剃頭擔子一頭熱」的諺語。他們邊走邊喊:「剃頭!剃……頭!」如果有人要剃,就請他進門,如天氣也可在門外或樹下。他們放下擔子,擺好凳子,鍋子的水是熱騰騰的,馬上就可燙頭剃起來,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也有不帶擔子,身上揣着幾把剃刀,手中拿一塊磨刀石,到處去兜生意。
如果家裏人口多,嫌自己剃麻煩,可以包給附近的剃頭匠,議定一個月一次,一年給幾斗米,或多少錢。也有以「人頭」計算的,剃一個算一個。那時的剃頭匠都沒有什麼地位,很使人看不起,在酒席上不能上席,所以這個職業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向「名師」學習三年以後,才自己「執業」。經過漫長歲月的磨練,技術是絕對成熟的。如果不達到某種程度,師傅也不讓他隨便開業。不像今天的理髮師,連剪子都不會拿就開始捉刀了。把顧客的頭顱當「白老鼠」玩。
後來我當了兵,軍隊裏幾乎每一個連都有理髮兵。軍人理髮乾淨俐落,幾刀子就刮完一個和尚頭。尤其是突然接到命令,明天有高級長官來視察,連長一聲令下「理髮」。從第一班第一名開始,像刮南瓜皮似的,三兩分鐘就解決一個。有時時間緊迫,還得連夜趕工到天明。
自理髮市場被女人占據之後就問題重重。以前有顧客癡戀理髮師或理髮師鍾情於顧客,雙雙走進禮堂的很多。但也因父母反對而服毒自殺也大有人在,更有爭風吃醋血染理髮廳。現在又風行「馬殺雞」,更成了藏汙納垢的所在,正經人士要想找一塊「淨土」理髮已不容易了。
目前年輕人喜歡留長髮,臺北又出現類似女子燙髮院的理髮廳。那裏面有高級技師設計適合你的髮型,進去一次的消費是七百五十元,生意還非常興隆呢!也許再過若干年,男人普遍留長髮,燙髮院可以男女合而為一!(《民聲日報》)
二二、信用何在
人類的腦袋瓜雖然越來越靈活,但信用卻一落千丈。也許再過若干年,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金玉良言,將會重人類的字典中完全剔除。未來的後生小子,將不知信用為何物?
我最怕買東西,因為我不會討價還價,更不會東挑西選,每次買回來的,不是價錢太貴,就是貨色不實。我每天七點半就要趕去學校陪學生自習,早餐只能買來吃。我又喜歡早起,所以這個任務就自然落到我的肩上。而我買回的十次有九次要挨罵。因為我買的燒餅往往是燒焦的,饅頭是酸的。有天早晨,我跑得滿身大汗買了三個饅頭回來,太座接過手一看,一股酸味撲鼻,便氣沖沖的說:
「你也不聞聞,這不知是幾天前的嗎?」
「我親眼看見起鍋的。」
「他不會把昨天賸的放下去蒸?你就是這樣笨,買東西也不挑挑!」
叫我怎麼挑呢?又是老主顧了,幾塊錢的交易還信不過嗎?但天地間就有這樣的人,你說有什麼辦法!
我曾經在公教福利中心買四條皇后牌的毛巾,每條洗不到一個禮拜就破成一塊塊地。後來買「四一四」的,也沒用多久,我不知道現在毛巾都是這樣,抑是人心不古?我在軍隊的時候,三個月發一條毛巾,我一年要賸兩條送人。不知道軍隊的毛巾是不是還這樣耐用?
年前,我也在福利中心買過一雙塑膠拖鞋,只穿了兩次便脫膠了。民國五十九年我進成大的時候,經一位同學的介紹,我買第一雙塑膠拖鞋,牌子我已記不清楚,但價錢十六元還沒忘。這雙鞋一直跟着我念完大學,又來到彰化,去年才把它掉了。
再說奶粉吧!有一次我買了五磅裝的安佳牌,裏面不知放了什麼東西,污黑污黑的。我氣得不得了,想拿回去理論一番。但被太座阻止,她說如果鬧開了,會斷人家財路,被人知道了,會打你的黑槍。以前每一奶粉罐裏有一隻小勺子,作舀奶粉之用,現在沒有了。雖然值不了幾文,但卻為使用的人帶來不少方便。首先開始廢除的,是克寧奶粉。我問商人為什麼沒有,他說銷路太好了,不必再冤枉錢。大概其他牌子銷路也不錯,馬上就跟進,現在已經絕跡了。我家裡保有一隻,現在已成稀世之寶了。如果要頒發「投機取巧」獎的話,克寧的老闆應該領一張冠軍的獎及十萬元的獎金。外國人新發明一樣東西,要花重金讓使用人提出意見,以便「精益求精」。而我們是「壞益求壞」,誰要說他的產品有問題,就要砸誰的腦袋。所以我們雖然有五千年的歷史,始終趕不上人家只有兩佰年不到的小娃兒。公教福利中心固然給公教人員帶來不少福利,如果弄得不好,真正得福利的恐怕不是公教人員,而是那些肥頭大耳的大商家。如果他們把毛巾的線少放幾根,肥皂、牙膏、奶粉的原料稍減一點,有誰會曉得?我知道福利總處常常派人到各地福利站買樣品回來化驗,但無論如何也鬥不過聰明絕頂的商場老手。
前些日子,我的電視機只有聲音而無影像。以前也發生過這樣情形,但經我一陣亂亂按轉轉就好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轉不好了,不得不求教於人。我的電視機是歌林牌,服務站在員林,我想何必勞人家跑這麼遠!就近找人修一下,也花不到多少錢。於是經鄰居吳先生介紹,某服務中心,在×路×巷直走便到。我照著他指的路線走去,果然找到了。
是一個婦人在家,我說明來意之後,她要我寫下地址,並畫上路線圖,她看明白之後說:「傍晚的時候去。」
不但一個傍晚沒有來,兩三個傍晚也沒來。我再去找,這次是個男人,他也非常乾脆:「今天一定去!」
我只能說:「謝謝您。」
結果不是「一定去」,而是一定不去。我去第三次,他的答覆還是那樣肯定。我想這次他一定會來的,因為劉備請諸葛亮也才三次。誰知他比諸葛亮的架子還大,可能我不是劉備的關係。
這家敦請不來,我又走第二家。他們回答都是一樣的口氣,態度也是那樣誠懇,幾乎完全是一個師傅教的,同樣沒有來。
近年來我特別好買書,前年搬來彰化,家裏空空的,到去年底已書滿為患,於買了一個書櫥。當時沒有注意,送來也沒注意。直到擺上書,關門上鎖才發現門的四周不能合縫。我立刻到公司去,找到經手那個女人,她非常乾脆:
「我下午派人去修理一下。」
「一定要去喲!」
「當然要去,做生意人還會講假話!」
結果就是講了假話。後來我跑了兩趟,又打了幾次電話,還是沒有來。
大概現在的人,都患有健忘症,當面說什麼都好。一轉身就忘記了,人言為信的古訓早已不復存在了。(《民聲日報》)
二二、五分鐘的熱度
中國人最大的毛病是缺乏持久的精神。無論做什麼事,開始時幹勁十足;但是一到後來,不是變質,就是無疾而終。
十多年前,臺灣的車輛逐漸多起來,司機多不遵守交通秩序,在大街小巷橫衝直撞,嚴重地威脅到行人的安全。有關當局有見於此,於是提出建立斑馬線的權威。嚴格規定車輛經過斑馬線,必須減速,甚至停車讓行人先走。開始時主管官員的決心很大,好像從此以後,行人的安全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司機老爺非常守法,可是不到三個月,主管官員的喊聲無勁了。司機老爺可衝得有勁了,在斑馬線上撞死撞傷人時有所聞,到現在根本不談什麼斑馬斑牛的,只有養路工人高興起來了,在行人穿越的所在劃幾條白線黃線而已。
後來車輛更加多了,再加上機車的大量湧入臺灣。本來機車在外國已經是落伍而也禁止使用,可是我們卻拿來當寶貝,故意把消音器弄掉,將喇叭按得比警報聲還響,好像是要告訴全世界的人:你看我們中國人多了不起!於是交通秩序更為紊亂,行人走在街上,心驚肉跳,隨時隨地都有飛來的橫禍—慘死輪下。主關機關又着急了,於是再來整頓交通。先是加派交通警察,效果不顯着。不知是誰出的好主意,由童子軍來維持交通秩序,後來遭到輿論的指責,認為我們不能把整頓交通的責任加到小孩子身上,這就顯得咱們大人太不像大人了。於是又回過頭來在法令上大做文章,嚴格規定違者如何!如何!結果法令是法令,不守秩序還是不守秩序。腦筋轉得快的人,又在憲法上打主意,認為憲兵比警察更具權威,老百姓會見而生畏。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以中國人的劣根性,即使你端着機槍堵在路口,只要一車在手,照衝不誤。憲兵維持交通秩序是否有效,我不清楚,但臺灣的交通亂得一蹋糊塗倒是事實。
再說節省能源吧!當能源危機剛發生的時候,的確做得有聲有色。各地路燈能不開就不開,必須開者,也要縮短時間。各地火車站的電燈也減少了。黑漆漆地,人與人對面相碰都看不見,使人覺得人緣的供給已以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電視上的節目已減少了,收視率最高的棒球實況轉播也要周六、日才有。高級衙門的冷氣機規定限制在某度以下,超過某度就是違法。各種傳播工具,也聲嘶力竭大喊節約能源。可是曾幾何時,節約能源的口號已成歷史名詞。各火車站的路燈又重放光明,各機關學校的電燈又大開而特開,唯恐開小了曾吃虧似的。今年初因事半夜去火車站搭車,路過郵政局,見三樓上二十多盞燈同放異彩,把附近幾條街照得如同白晝,好像是和誰在比賽電燈多。
復說消除髒亂吧!當開始時,聲勢是何等的浩大,各機關學校開會討論,釐定辦法,專題演講,立法院還通過廢除物處理法,違者要罰多少多少。各種傳播工具自然要喧囂一番,結果呢!髒亂消除沒有?只有天知道。
又如曾經把教育界搞得人心惶惶的留校七小時吧!開始的時候,可謂分秒必爭。據說有位年近六十老先生,中午來學校簽到,因內急,上廁所去耽誤了幾分鐘,沒有趕上簽到。就去找人事主任,所得到的回答:「你已經遲到了,現在不能簽名。」
「那要怎麼辦?」
「要向校長請假。」
「只過五分鐘嘛,怎麼好請假呢?」
「過一分鐘也不行,五分鐘不好請,你就請一小時,不然就算曠職。」
曠職是多麼可怕的名詞,六次以上就要滾蛋。這位老先生老婆孩子一大群,什麼都不怕,就怕滾蛋,只好趕緊填請假單銷帳。
有位女老師,中午來上第一節課,忘記有簽到這一碼子事,直到下了課,同事們談起簽到的事,她才恍然大悟。趕緊去找人事主任,早已蓋上曠職的戳子了。
她立刻辯稱:「我是去上課了,你不相信,點名簿上還有我簽的名。」
「這也不行。上級有明文規定,學生點名簿上簽名不算數,一定要在我們人事室的簽名簿上簽名才算數。」
「那我的課白上了。」
「上課不上課,我不管,我只管簽到不簽到。現在唯一可通融的,是請教務主任出證明,我可以讓你簽名,否則就是曠職。」
她立刻去找教務主任,教務主任推三阻四,不說證明,也不說不證明。弄了半天,得不到要領。別看她是女流之輩,做事到蠻有性格的,憤怒地對人事主任說:
「曠職就曠職,反正我是上了課,問心無愧,你看着辦吧!」
人事主任也不含糊,硬是給她記曠職。
從這兩個真實故事裏可知當時是如何的一絲不苟,到如今不過半年而已,大多數的學校已形同虛設,早晨不來簽到,晚上一起簽也可以。今天沒有來,明天後天也可以補簽。
現在即將開始的,機車騎士要戴安全帽,我們將拭目以待,看能持續到多久?(《民聲日報》65.3.30)
二六、閒話沐浴
沐浴與日常生活有密切的關係,生活在臺灣的人幾乎無日不浴。在中南半島一帶,氣候炎熱,中午時分,人們都坐在水井旁邊,一面聊天,一面汲水沖涼,否則,日子就過不下去。傳說,寒帶地方的人一生只沐浴三次,即出生、結婚、死亡。這未免言之過甚,但他們少洗澡倒是真的。不過,他們用雪洗澡,一定很夠刺激。可惜,我們卻享受不到,能說不是遺憾嗎?
洗冷水有強身作用,先總統蔣公,就讀日本軍校時,以冰雪洗澡,練就好身體,長命到八九高齡,還是車禍而早崩。我在軍隊時,醫官常常鼓勵我們多洗冷水,既可增加抵抗力,也可除病。幾十年來,我一直遵守這個「鼓勵」。今已年近半百,我依然天沖涼,雖不能說雖狀如牛,少生病倒是事實。剛開始的確有點涼,甚至發抖,但不要怕,咬緊牙關揉搓、沖洗、擦乾後,再穿上衣服,即冷盡暖來,真是好受。如果天氣太涼,覺得身體不適,不妨喝幾杯熱開水,作幾十個伏地挺身,流一身汗就百病消除。
青年朋友上過成功嶺,都甚讚「成功浴」,所謂成功浴者,是成功嶺上之沐浴也。成功嶺上沐浴,連洗衣服在內,只限三分鐘。他們先是兜頭一盆冷水,立刻打肥皂,再用毛巾全身猛擦,緊接著就是兩盆水一沖,就開始洗衣服,乾淨俐落,好爽!
上海的「澡堂」很有名,到那裏沐浴是一大享受。洗的時候,有師父擦背,洗得纖塵不染。洗好之後,仰躺涼椅上,有人為你砌杯香茶。接著有高級技師捶背、捏腳、修指甲,必使你全身舒泰,因而有錢的大爺,冬天就常常泡在浴池裏。臺灣也有「上海浴池」,但「內容」就相差甚遠了。
臺北流行一陣土耳其浴,人在木箱裏,用蒸汽蒸。那味道是不是好受我沒有試過。後來成了色情的掩護所,早已被取締而成過去。接著又興起理療院,掛羊頭賣狗肉,借理療之名,而行色情交易之實。弄得烏煙瘴氣,現在總算戢止了,不再傷風敗俗。
倒是那些名正言順的浴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警察也無法取締。尤其是那些以溫泉浴相號召的所在,更是問題叢生,除非個人自新而外,恐怕「問題」永遠不會解決。(《民聲日報》67.4.27)
 第三、閒話文教 
  一、政教成功
大陸剿共戰爭之失敗,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對中共的認識不清,被中共「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所蠱惑,瓦解國軍鬥志,敵人乘勢而起,很快就竊取大陸。
國軍撤退來臺之後,「痛定思痛」,徹底檢討,釐訂復國方略,首要之務即在恢復政工制度,加強精神武裝,認識中共的本質,了解我們為何而戰?為誰而戰?鞏固心防長城。這是非常重要的,國共第三次和談,中共要求軍隊國家化,政工退出軍隊,但我們退出了,他們卻打死不退,至今還牢固地主控著軍中的靈魂。
政治教育的另一成果,是帶動軍中的讀書風氣,提高知識水平。原來一個大字不識的「老兵」,在「兵教兵」的鼓勵下,也知道拿著書本、筆記簿在「中山室」裡埋頭苦讀,令人感動。
我有一位老鄉,北伐時期加入軍隊,歷經抗戰八年。民國三十八年,我們在陸戰隊認識時,他已四十出頭了。指導員見他這大把年紀,又不識字,就沒有要求他上政治課。但他上進心很強,主動跟著小老弟們一起讀書、寫字、記筆記。慢慢地,他能寫一筆漂亮的毛筆字,還參加過書法展覽,也能寫出順暢的文章,寄到報刊發表。還想將一生不凡的經歷寫成回憶錄,留給後生小子看。我熱切希早日閱讀到這部巨著。
至於年輕小伙子,由讀政治課本而引發讀國文、英文、數學、理化等一般書籍的興趣,後來因參加隨營補習教育取得同等學歷而考上大學者所在多有,進而讀碩士、博士、出國留學,任大學教授者,亦不乏其人。前「中國文化學院」院長喬寶泰先生就是二等兵出發。我們一起在海南受苦的孫守元先生,也因在軍中苦讀考上成大電機系,繼讀清大研究所,出國留學,獲得博士學位,服務中山科學研院院,為國家重要科技人才。
還有一些人,雖然沒有得到什麼亮麗學歷,但他們從事文學創作,而成了國內外知名作家,他們在軍中形成「筆的隊伍」,作思想戰的鬥士。
更有一些人因在軍中苦讀,退役後考取大學,從事教育工作,或公職者。站在不同崗為國家服務。
 二、斯文掃地
我們社區裡最近換了一個掃地的老人。他每天清晨拿著掃把、畚箕從五樓往下掃,動作笨掘,手腳遲鈍,不像一個熟練的清潔工。於是引起我的注意,但我每天出門時,總是「去也匆匆」,回來時,他又不見人了,一直沒有機會和他交談。
直到有個禮拜天早晨,他掃到一樓正要掃巷子的時候。突然大雨傾盆,他就站在那裡注視著地上跳動的雨珠。我就上去和他招呼。他先不大理睬,雨又愈下愈大,我硬拉著他粗糙的手走進我的客廳。他一見滿屋子的書櫥,既驚訝又不屑的問:
「你也喜歡書?」
我一向以「家藏萬卷書」而自負,因此傲然地說:「是的。我這些書雖不能價值連城,至少也可以買一棟公寓。」
他嘿嘿兩聲說:「我看一文不值。」
「怎麼說?」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謬論,書還不值錢的?
「老弟,我過去擁有的書,不見比你的少。」
「現在呢?」
「燒了。」
「我的天呀!書怎麼能燒?」難道他不識字?
「老弟!」他見我有些激動,反而平靜下來,拍著我的肩說:「古人不是說過嗎,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家都是讀書種子,祖父曾中進士,父親當過大學教授。三十八年我二十出頭,父親帶著我來臺灣,手不釋卷,閉門讀書。古人十年寒窗,我二十年苦讀,自認為飽讀詩書,道德崇高,足以為人師表,教育下一代。但我寄出一百多張履歷卡到學校求職,皆如夢幻泡影。因為我沒學歷,沒人事關係,沒錢送紅包。我這才恍然大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全是騙人的鬼話。所以我一氣之下把誤我大半生的書全部化為灰燼。從此永不讀書,永不買書,視書為仇敵……」他越說越激動。
我給端上一杯茶,他伸雙手接過喝了兩口,放在茶几上。又滔滔不絕地說:他母親在大陸上也是名校教授,未隨校來臺,被鬥爭而亡。哥哥出生黃埔,死於日本鬼子刀尖之下。妹妹在紅衛兵內鬥中下落不明,父親來臺不久病故。他本來可以考大學的,混張文憑,但他覺得空有文憑不如實學,所以閉門讀書,結果呢?滿腹經綸,換不到一張教師聘書讀。
雨很快就停了,他立刻告辭,拖著蹣跚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最後一層臺階,用力地揮動掃把,彎著腰,清除巷子裡的落葉,我睹他艱苦地爬行、掙扎在人生道上,只能三嘆無奈。
  三、今日的出版界
當你打開國內幾家大報 一定能看到巨幅的出版廣告,這是三五年才有的現象。這說明我國出版事業的蓬勃發展,也說明國人讀書風氣之盛及國民所得之提高,大家都有餘錢來買書。
但是,廣告的增加,書籍的成本必然提高;成本提高,必然加重讀者的負擔。我國有個怪現象,真正有錢人都不太買書,只有升斗小民想買書,卻是沒有錢可買。如果能把廣告縮小,降低成本使愛書窮人都能買得起書,書的銷量必然增加,豈不兩得其利?
出版商只在廣告上下功夫,書的質卻不甚講究,以為只要能騙過讀者,以獲得暴利為得計。但他們未能想到騙人只能騙得一次,不可能有二次、三次。我曾被南部一家出版社花言巧騙過一次,以後他們做再大的廣告,我就不會再上當了,而且還與我的的書友聯合起來拒絕往來戶,不久這家出版社就關門大吉。
前些日子有位朋友要我給他找一家出版社出書,我從北到南跑了十幾家都沒談成。理由是當時「小說沒銷路,賠本生意無人作。」
我說:「這本書水準很高,可能會成申銷書。」
他們又說:「作者的知名不高,沒有人知道這個人。因為很多人買書是看作者的名氣,有一本名家的著作在手就是榮耀,誰去管他的內容?」
我說:「名氣是慢慢培養,並不是生下來就有。一個作家,通常在成名之前會認去寫,成名之後靠賣名氣,所以真正欣賞文學的人,多讀他成名以前的作品。」
他們的回答:「我們做生意不管這套,只能賺錢就是好書。」
「什麼書能賺錢?」
「像那些怪力亂神的武俠小說,越離奇勁暴越好。還有那帶色的小說,越荒誕越好。曾經有一位文藝作家雖然認真寫了幾本書,根本沒人給他出版,後來改走怪力亂神的歪路,一書成名,紅得發紫。不但自己寫出幾幢洋房,還挽救一家出版社的「死亡」。他現在薄薄一本書的稿費就是二、三十萬元,而且搶破頭。他不但紅遍臺灣,也紅遍全球華人社會。那些明星、美女對一般男人裝腔作勢,見了他就像蒼蠅聞到魚腥味被黏住了,他可欲取欲求,享盡齊人之福。這幾天還在鬧桃色糾紛,哈!這一鬧。他的知度更高、更廣。作品的知名度自然相對提高,誰個出版社不去搶來出?」
「那你們還喜歡出什麼書?」
「內幕新聞,像《華府緋聞》、《人間韻事》,《馬殺雞》等等,以及女明星、名女人、姨太太偷情養漢都是暢銷書。」
「那大家都出這種書,這個社會不就大亂了嗎?」
「我們是做生意的,不是社會道德家!」
我聽了這些話,內心有說不出的感慨,再也不敢為那位朋友奔走了。誠懇勸他「藏之名山」,待「河清海晏」之日再出版吧!「妖風」總會過去的。
  四、加強文化建設
十大建設正加速進行,不久會全部完成。那臺灣將躍升為開發國家,經濟結構將大為改觀,人民生活水平更為提高,國際友人對我們自必刮目相看。
但我們還有一項建設必須積極著手籌畫,其重要性絕不亞於十大建設,甚至過之,那就是文化建設。臺灣素有「文化沙漠」之稱。中國有五千年悠久光榮的歷史,博大精深的文化,竟然罹此污名,實在是這一代中國人之恥。文化的發揚有兩大要素,即復古與創新。就創新而言,目前臺灣一窩蜂追求自然科學,人文科被視為敝屣。每年大學聯考,頂尖優秀學生都進甲、丙組,次一等的是丁組,再次才是乙組,乙組中成績好的進外文系,其次才是中文系。換句話說,中文是目前最不受歡迎的科系。要想這類學生在中華文化上大放異彩,似乎言重了。
創新既不可能,只有復古。復古就是整理文化遺產。總統 蔣公在二十多年前則訓示國人要整理文化遺產,但是至今未做,實在有違 蔣公「復興中華文化」的苦心。中國有很多典籍都是文化的瑰寶,但沒有普受重視。其原因是文字艱深,又無標點,一般人不易看懂,且有很多古籍是影印舊版,字跡模糊,很難辨識。因此政府應設置專門機構,聘請家將這些古籍予以新式分段標點,如《四庫全書》、《永樂大典》、《十三經注疏》、《說文解字》等等,然後由政府投資排印,以廉價行銷海內外,不僅可提高國人對本國文化的認識,也是與中共在海外展開文化戰的利器。
今天年輕一代的學者基礎不如老一代的深厚,主要是受生活的影響。為了要維持最低的生存標準,不得不分心於「柴米油鹽」的追求,在學術的探討自必大打折扣。譬如一個研究所的學生,還沒有出校門,就開始在外打工討生活,根本沒有專心研究什麼。至於出了學校,更是天天計算鐘點費,在學校孕育那點「文化氣質」早已被現實壓榨得一乾二淨。
因此,政府對於聘請的專家,在生活上應予特別照顧,勿使其有後顧之憂。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以目前生活水平而言,每月應給十萬元以上研究費。規定每年必交出一定的研究成果。如敷衍塞責,用心不專、能力不足者立即解職。如此假以時日,必有輝煌成果。
  五、談讀書風氣
儘管今天教育普及,但讀書風氣並不太盛。即使是好學生,也是被老師、家長、升學主義逼迫而讀書,很少心甘情願以讀書為樂的。有被父母逼急了逃學離家時有所聞。
至於一般所謂好學生,只是把幾本標準課本或參考書讀得爛熟,聯考拿個高分,如果問他課本以外的知識就不知道了。我曾經問過五專上國父思想課的學生,全班四十七人,沒有一人知道國父講的三民主義有幾講。我也見過高三學生在作文時,把臺灣光復節說成是紀念鄭成功。如果不親身經歷,誰相信今天中學生常識是如此之差?
學生既不讀書,一般社會大眾更不用說了,在汽車、火車上很少有人聚精會神看書。如果說有的話,恐怕也只有武俠小說了。在很多人的觀念裡,讀書是學生的事,我已經是成人了還看什麼書?因此逛書店也是年輕人居多。
我曾聽一位縣教育局長在國中、小學老師座談會上作出驚人之語:「最不讀書的是學校老師。」的確也是如此,老師辦公桌上只見堆稹如山的作業簿、考試卷,未見有自己的專業書籍。許多所謂資深教師,把他混飯吃那套傢伙背得滾瓜爛熟就夠了,每到上課時像錄音機一樣開放一次就OK,這間教室放完又到那間,所謂補教界名師亦復如此,成年纍月就是那卷錄音帶子倒來倒去的放。許多家長只知逼子女如何用功考好學校,自己卻手不拾卷,情願睡大頭覺也不想翻一下書本增長字識。
我曾多次隨學校自強活動出遊,一百多人中少有攜書隨行,也沒有人願花兩塊五毛買份報紙來消遣。據說日本民眾在車船上幾乎人手一冊書或一份報刊。車廂內、船艙裡,只見埋頭閱讀,聽不到一點喧嘩聲。所以日本出版事業非常發達,一本名著銷售量動輒幾十萬冊。名作家收入超過最紅影視明星。我們的知名作家,一本書能賣萬兒八千冊就不錯了。至於作家的報酬更是少得可憐,以目前的物價,還有報社以角為單位計算稿費的。現在一角錢,掉在地上已不會有人想撿了,可是我們的作家還得簽名蓋私章去領。
臺灣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漸提高,幾乎家家都有電視機、電冰箱、摩托車,也有豪華的沙發、酒櫃,就是看不到一份書報雜誌。曾有一家出版社喊出「以書櫥代替酒櫃」,我舉雙手贊成。
  六、買書季節
每年二月和九月,應是買書的季節。這個時候各級學校開學,而書商就藉此機會大減其價,招徠更多商機。這是兩得其利的事:買方得到廉價,賣方增加利潤。所以事前雙方都得預作準備:一在錢,一在貨,務必做到雙贏。
一般大書局平時都是不二價,唯有此時才按定價八折出售,甚至還有更低折扣。可是近兩年來,如正中、中華、世界等書局都沒有折價,只有商務印書館依然。而今年令人興奮的是商務除一般書籍八折外,還有兩種叢書以六折出售,且時間長達三月之久。讓買書人有更多時間考慮、選擇與「資金」調配,真是「愛書人」一大福音。另一些小書局或出版社也來搭順風車舉辦聯合書展。書展的價格通常比平時降一成、二成、三成,甚至有更廉價的好書展售,讀者會錯失良機嗎?
不過,近年書展特別多,什麼東西一多就變了質。如小地方的書展,竟然賣售塑膠製品,家用碗筷、電器、玩具、食品之類,豈不成五金行、百貨公司?
書展籌設單位事先約束書商不得展售禁書,但有一些不肖業者與讀者暗中交易,展售場付款,到原店取書;或把書擺在臺面下,有人買再拿出來議價。書目有各種黃色書刊,乃至淫書如《金瓶梅》、《九尾龜》、《肉蒲團》等等都出現了。
書展的出現對讀者絕對有利,可剌激購買力,帶動讀書風氣,尤其是較偏遠的鄉鎮更應該多辦書展。但是,鄉鎮購買力弱,民營出版社多不願做這樣的賠本生意。因此,應由公營出版單位如幼獅、正中、黎明等書局經常到各地巡迴展出,不惜賠本,嘉惠地方,功德無量。
但書展也有明爭暗鬥,籌劃的人不可能面面具到,沒被邀請的就從中阻撓,阻撓不成就聯合另幾家書商打對臺,不惜血本,掀開折扣戰。不過。這對讀者卻卻是有利,可買許多廉價好書。
  七、我的高足
我總喜歡和學生私下閒聊,在教室、校園或我家的地板上。這時撤去師生的藩籬,暢敘自己的心聲,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據說民國初年,北大一黃姓教授,在課堂上絕不講書。因為講書未必有人聽,罵人,誰不想聽?所以他一進教室就開罵。從個人恩怨到學校行政,從古人罵到今人,乃至國家社會,無所不罵,罵完即鞠躬下課。真正想聽課的,必須帶一壺名酒登門求教。師徒二三人,淺斟慢酌,酒過三五巡,醺醺然,精神亢奮,老師才會把一生「絕學」傾囊相授,視為入室弟子。
我不敢附庸風雅,只想多了解學生的心理,和自己的教學方法是否得當?要想在課堂上完全了解每名學生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教室外,私底下,閒聊中,才能套出他們的意向。同時也能從學生口中,得知某些老師教學的優點,牢記在心,用作自己的借鏡。有學生批評某老師時,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我也對學生說:「對別的老師只講優點,對我只講缺點。」學生們也真可愛,他們知道我的個性後,一旦我在課堂上講得不對或發音不正確,下課後就有學生會悄聲的告訴我:「老師× × ×句的解釋好像不是這樣的。」或說:「老師×字應讀第三聲。」每當我聽到這些話時,固然臉紅,但我因他們糾正我的缺點而高興。人最怕有了缺點而不知道,今天有百多面鏡子照著我,那怕是一絲一毫的瑕疵也無所遁形,我還不謹言慎行嗎?
有些學生在校時常來我家走動,離校後就不來了。有些學生剛好相反,在校時不曾來,離校後卻常來,老師、師母叫得很甜。後來我發現,那些離校不來的都是沒有考取學校,或者考的學校不理想,愧見老師。那些離校後再來建立關係,多半都是考了好學校,特來向老師「炫耀」。尤其是那些曾被老師罵過,認為他們根本考不取學校,他們更要來「示威」一番。
其實,我們做老師的對有成就的學生固然喜歡,但對那些考場失意或坎坷人生的學生更寄以莫大關愛。人生的成功與失敗各佔一半,不成功即失敗,再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所以我仍然視這些學生為高足。
  八、書和報
如果一天沒看報,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沒作一樣。
我喜歡收集報紙,把看過的,認為有價值的就保存起來。如《中央副刊》,自民國六十年五月集到現在,已有七八年了,一張也沒有少,將要繼續下去。
我也喜歡剪貼,報紙和雜誌上如有好的文章就剪下來,貼在剪貼簿上,現在已累積了二三十本。有時和朋友們開玩笑:「這一本本的剪貼簿就是我的無價寶。」
我家訂《中央日報》,學校有各種報紙。我通常的習慣先看學校的,晚上看自個的。往往學校看了就不想再看,看也是隨意翻翻而已。心想,反正沒有人和我爭,放著慢慢看又何妨?可是,這一放就不知放到何年何月?或者永無「再見」之期。所以自從訂閱《中央日報》之後,反而不如沒訂那樣一字不漏把副刊看完。看人家的報紙似乎暗中有一條鞭子在督促我:要趕快完,不然就沒有機會看了。
我也喜歡看書,這也和看報一樣,自己買的反而不如在圖書館借的看得仔細、看得快。十幾年前住在澎湖,那時待遇低,買不起書。只有到縣立圖書館借,借來的書兩週必還,逾期得按天數罰錢。因此一借回書,別的事可以放下,先把書看了再說。而且還書的時候,總不能入寶山空手而回吧!一定會再借一本,下次去亦復如此,這樣一本一本連續下去,三年多來的確是豐收。所以我奉勸青年朋友多到圖書館借讀,或許能逼出你看書的興趣來。
因此我得到一個結論:書要一本一本讀,讀完一本才讀下一本,不讀完就不買新書。看報書要及時,只要能抓到手的就一口氣看完,千萬不要等一下再看,光陰一去不復還,你說是嗎? 
  九、重視校對
目前出版事業發達,書籍的封面很美,但內文的錯誤卻不太注意。隨便取一本來翻一下,必可發現許多錯字,如「秧苗」錯成「秋苗」;「旅途」錯成「於途」;「無疑」錯成「無凝」;「夫人」錯成「失人」;「鬥」誤成「門」這些字形相似,可能是手民誤植,也可能原稿有誤。校對者沒有細看,就魚目混珠過去。另一種情形是作者輕忽,如「唐玄宗」誤為「唐太宗」;「明成祖」誤為「明太祖」;「嚴嵩」誤為「嚴宗」,除非對歷史人物熟習,一般手民辨得清楚嗎? 
另一種是造字。本無其字,手民們就用二或三個偏旁併湊成新字。如「歷」,有人寫成「历」,沒有這個字,手民就用「厂」和「力」併成。有人把「儒」寫成「伃」,沒有這個字型,手民就用「人」和「于」構成。「鬥」打字不出來,就以門加斗而成。後人相沿成習,積非成是,時間一久,誰正誰非就搞不清楚了。
一般錯誤也許無大礙,最不應該錯的是字典。在世人眼中,字典是金科玉律,不容懷疑,可是今天的字典錯誤太多。目前最完備的字典要算《中文大辭典》,收錄了五萬餘字,錯誤不勝枚舉,這就成了「不完備」了。一部流傳甚廣的《辭彙》,更是錯誤百出。其他字典也是錯誤多多,字典都信不過,還信誰?
錯誤發生這麼多,是出版業忽視了校對工作。一般人的觀念裡,校對誰不會,隨便找幾個識字的人照著原稿比對一下就行了。試問原稿保證無錯嗎?如果原稿有錯,這些人怎麼校得出來?
今天很多書商要求作者親校,但這也有毛病,自己寫的東西,隨口就念過去了,何能做到「一字不差?」我曾經出過幾本書,每次都想做零錯誤,。但書出之後,打開一看,錯字連篇,不忍辛讀。
在中國歷史上發生兩次重大錯誤,說來有趣。西安事變發生,中央派何應欽將軍為討逆軍總司令,《中央日報》第一版大標題將「討」字漏掉了,而成「中央派何應欣將軍為逆軍總司令,」太離譜了吧!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有一天,一位名張福來的師長攻進北京城。一家晚報的標題誤刊成「張禍來」。這家晚報的社長發覺後,懼將人頭落地,立刻躲藏起來。但事又湊巧,到天黑,另一軍閥部隊趕走了張福來,看到晚報的標題,認為這家報紙的立場是擁護他的,就派人找到館給了五百大洋的賞金,因禍得福。 
由此可見校對的重要,不應再認為是「工人」的小事,應該由專家來做,而且是脚踏實地的「專家」,不應像一些工具書的「總校」掛個名領稿費而已。否則,真是害不淺。希望出版界重視這一點,那就功德無量了。
十、歡笑中的惆悵
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天,彰中和彰商文藝社舉行有史以來第一次聯誼會。這天雖然有寒流、強風侵襲,氣溫由二十餘度驟降到八、九度;但自然環境的遽變並不能冷卻同學熱愛文藝的雄心。參與的人非常踴躍,臉上掛滿興奮與歡笑。
原定在草地上舉行,因風沙太大改在教育學院一間教室,我們可安然暢談。這次很榮幸能請到名作家張洪禹兄來演講。洪禹兄在文學領域裡是位忠實的園丁,默默而辛勤的耕耘著。他的成果是豐碩的,曾兩次榮獲國軍新文藝金像獎:一次是戲劇,一次是民俗文學。而常在報章雜誌發表的卻以小說、散文居多,所以我常說他是「全能之士」
首先是洪禹兄漫談小說,從中國與西洋小說有何不同開始;再談如何欣賞小說,如何寫小說;小說對人生、社會的影響等。洪禹兄憑著他二十餘年的寫作經驗及豐富的學識,對這些看似容易實際很棘手的問題,作了非常詳盡而又明晰的解析,使同學們有茅塞頓開的感覺,為將來從事寫作奠下好的基礎。
接著是餘興節目,有歌唱、舞蹈、遊戲及彰商兩位女老師唱李後主的《虞美人》,把每個人帶入忘我的境界,窗外的風聲、寒流也隨笑浪而消融。
突然有老師說她的訂婚戒指掉了,這像一股強勁的寒流,涼透了每顆已沸騰的心,整個教室也像結上一層冰霜。節目雖然繼續,熱度卻已打了折扣,每顆心都像壓著一塊沉重的巨石。過了不久,這位老師到她早晨買東西那家商店找到了。失而復得的東西更可貴,歡笑立刻盪在每個人的臉上,整個宇宙似乎也在為她歡唱。
到了下午,才是名副其實的座談,誰有高見就發表出來;誰有疑難就大膽問出來;誰能解答別人的疑問就站起來說話。平時嚴守的師生藩籬,此時可以完全撤除,暢所欲言,不吐不快。
我們從小說談到散文,從散文談到新詩;從中國談到西洋,從西洋談到宇宙人生。當討論到什麼是哲學時,曾掀起激烈的辯論,妙語如珠。有人說:「哲學是探討宇宙、人生的學問。」有人說:「哲學就是你說我聽不懂,我說你也聽不懂。」有人解釋得更妙:「哲學的哲字是折、口二字合成。折口便是免開尊口。因此,哲學的意義就是少說話,多思考。」更有人說:「哲學就是越說越糊塗的學問。」
這時,教育學有兩位同學也來參與我們的行列。這兩位同學的特徵是噸龐大,可以和電視明星石松媲美。雖然他們作了自我介紹,但大家並記他們的尊姓姓大名,私底下給他取個綽號,稍高的是石松一號,次高的是石松二號。他們說話聲音宏量,是否與他們的噸位有關,尚待生物學家去研究、考證。他們的嘴很利,常常語四座,贏得不少掌聲。
有位男同學說:他對人生感到懷疑,曾經醉過酒,在露天下過夜。他只知有今天,從不想到明天。於是大家都成了心理學專家,紛紛為他開出藥方。有人勸他去找「張老師」。有人介紹他讀《人生的光明面》。有人建議他試著欣賞音樂。彰商有一位女同學說得妙,要他去找一位具有罵人專長者,把他狠狠罵一頓,讓他痛痛快快哭一場,把內心的痛苦哭出來。她還舉自己的例子說:有一次她生病,向訓導主任請假,不但沒有准,反而被痛罵一頓,她越想越不服氣,就獨自一人跑到操場上大哭而特哭,什麼委曲也隨眼淚而溜走了。
石松二號也針對那位「問題」同學開出藥方:他說彰化曾經有名學生,參加六次大學聯考都榜下無名,到第七次時,已無信心參加了。有人介紹他到臺北板橋找命理師指點迷津。他東問西問才找到了,但命理師有事外出,就由他兒子「代打」。
小命理師問:「你最近作夢沒有?」
考生云:「有。我在高牆上種稻子。」
小命理師皺皺眉頭:「高牆兩邊是空的,你的考試會落空。」
考生原本就沒信心,經他這麼一說,更無心考試了。
小命理師再問:「你還做過什麼夢?」
「我夢見我躺在吊著的棺材裡。」
「更糟,那是死無葬身之地。」
考生更茫然。
「你還做過夢嗎?」
「我夢見下大雨,別人在雨中行,我卻走在走廊下。」
「這是淋得到別人,淋不到你。」
考生聽完他的解釋,如突然罹患重病,全身都鬆軟了,頹喪著臉,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剛走到門口,老命理回來了,劈頭就問:「小弟,你的臉色很難看,怎麼?」
「剛才那位先生說,我聯考沒有希望了。」
「他怎麼說?」
「他為我解三個夢,沒有一個是好的。」
「那三個夢?」
「我夢見在高牆上種稻子。
「那是好夢,高中。」
「我夢見我躺在吊著的棺材裡。」
「那是步步高升。」
「我夢見下雨天在走廊上撐著傘。」
「那是雙重保險。」
這位考生像吃了定心丸,高高興興趕回家,猛K書本,竟然考取第一志願,現在已在事業上有很好的成就。
這個故事說明信心與鼓勵的重要。 國父曾說:「心之為用大矣哉,吾心信其可行,則移山、填海之難,終有成功之日;吾心信其不可行,則反掌、折枝之易亦無收效之期也。」因此我們在人生戰場上首先要建立堅定的自信心,才不會成為輸家。其次是為人父母、為人師長者,應多鼓勵、少責難,多為他們打氣、加油。
在歡樂氣氛中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不覺得就到了下午三點鐘。有的同學還沒午餐,聯誼會只好打住。還沒有盡興的同學可留下來做團體遊戲。我和洪禹兄因家裡有事,照相完即離開。
這天我感觸良多,看到孩子們的歡笑,似乎找回我的少年。但在目前這種强大升學壓力之下,也似乎看見每一張歡笑的臉上隱藏著哀憐的陰影。今日的一般高中很少有課外活動,甚至禮拜天也逼著上課、考試,怎不令人為國家未來主人
翁的健康而惆悵?
   附記:
以上這個故事發生在民國六十五年秋天,是我進彰化高中的第三年。我班上有一鄭姓學生。他會寫詩,為人和氣,臉上掛滿笑容,很逗人喜愛。他多次到我家玩,常攤開稿紙在我的書桌上寫詩。有一次,他說靈感不來,想抽煙來引發一下。我說,你在這裡抽煙,但在學校是絕對不能抽。他向我保證絕對不給老師找麻煩,我點點頭。他真的從書包底層摸出一支煙,很熟練地畫亮火柴,悠悠然地吞雲吐霧起來,內人看到直搖搖頭。說也奇怪,幾口煙一吧,他的詩一揮而就。他後來告訴我,那首詩還在一家地方性的報紙上刊出來。
他遊廣闊,認識了彰商一些男女同學。透過這些同學又認識了彰商文藝社指導老師江寶珠老師,才促成了這次的聯誼活動。
人生何處不相逢。三十餘年後的民國九十六年在一次福智團體的講經法會中相見了,真是意外的驚喜。自那次聯誼後,彰商與彰中雖然近在咫尺,但為各工作而忙,一直沒有「再見」。不過,我常在報刊上拜讀她的文章,也看到文化中心為她出版的專集。據她告訴我,她也常常在媒體上看到我的「小名」。
那位掉訂婚戒指的老師姓張名秀敏。巧的是,我們都遁入空門,加入了福智團體研讀《廣論》,為來生造黃金歲月,向成佛之路邁進。她們勤精進,火候夠都修成了正果。張老師已於二十多年前遠涉重洋到扶桑弘揚佛法,散播慈悲的種子,一年前日本三一一大地震陣,她帶著信徒深入災區普渡眾生。江老師更是了得,是福的園區最受歡迎老師,更是我的善知識,近三年來,每一個禮拜三上午都要到她和她夫君的班上受教兩小時。可惜我生性魯鈍,還不脫凡夫俗子氣。

附錄江寶珠老師大作:
《信心與鼓勵》
             江寶珠
  彰化高中退休的國文老師瞿毅,與我在福智文教基金會修習菩提道次第廣論,說起人生的機緣,真的很有趣,記得三十四年前,我與張秀民老師同掌彰商文藝社,也忘了是什麼因緣與彰中聯誼(那是民國六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為什麼這麼清楚?因為瞿老師是位勤勞的作家,筆耕不輟,也是他把當日的種種詳細記實,才讓我的記憶完整充實。
  原來那一天二校會師於教育學院(今彰師大),還請了張洪禹先生來演講,我竟然忘得一乾二淨!更好玩的是,秀民將訂婚戒指掉在早餐店,瞿老師還問掉戒指的人是不是我?害我連忙否認,不過這麼大的插曲,我也不復記憶,通常有解決的事都不能留下深刻印象。瞿老師還問我李後主〈虞美人〉這闋詞,那是我們二人的清唱。江某一向五音不全,看來瞿老師所寫:「把每一個人帶進忘我的境界」,是有些謬讚;但是後面一句,「窗外的風聲,寒流也隨笑浪而消融」似乎意有所指,唱得太好笑了!
  看到瞿老師談及,我們從小說談到散文,從散文談到新詩,從中國談到西洋,從西洋談到宇宙人生,當討論到什麼是哲學時,曾掀起激烈的辯論。有人說:「哲學就是你說我聽不懂,我說你也聽不懂。」有人妙解哲字是折口,免開尊口,因此哲學的意義是學習少說話,多思惟。
  年輕人腦筋靈光,其實那時候還不流行腦筋急轉彎或冷笑話,人性趨向光明溫暖,據瞿老師記載,連教育學院的學生也來參加,二位同學噸位頗大,私下大家幫他們取了綽號:石松一、二號(石松在當時主持天天開心,是家喻戶曉的明星,今日已老邁不堪,歲月不饒人哪!)
石松二號講了一個故事,我也記憶深刻,他說系主任有位朋友參加六次聯考都榜上無名(生不逢辰,如果在今日要考不上也難)到第七次時,有人介紹他去看一位相師,某日他到相師家請益,不料相士不在,只有相師的兒子在家,他說明來意,這位小相師就問:「你最近做過夢沒有?」
「有。我夢見在高牆上種稻子。」(應該是插秧之意)
「糟了!牆的兩邊是空的,你沒有希望了。」
考生原來對這次考試就不太有信心,聽他這樣說,更不想應試了。
「你還做過其他的夢嗎?」
「有。我夢見躺在吊著的棺材裏。」
「那就更糟了!死無葬之身地!」
他更覺得茫然無望了。
「還有其它的夢嗎?」
「我夢見下大雨,許多人在雨中行走,我卻撐傘在屋頂下。」
「哦,別人喜獲甘霖,卻沒你的份!」
他聽完這些鐵口直斷之後,簡直心如槁灰,寸步難行。剛出門口,碰巧老相師回來了,劈頭就說:「你的臉色很不好!」
「你少爺說我考試沒希望,我要回南部去了。」
「他怎麼知道呢?」
「他替我解夢。」
「你做什麼夢?」
「我夢見在牆上種稻子。」
「好夢啊!高中!」
「我還夢見躺在吊著的棺材裏。」
「更好!高官。」
「我夢見下大雨,別人在雨中行,我在屋頂下撐著傘。」
「萬無一失,雙重保護,趕快準備考試,我保證你會考取。」
  這個考生果然打起精神準備考試,竟考取第一志願,後來有很好的成就。
  許多往事如塵烟,唯獨此事記憶深刻。我也常常引用這個故事鼓勵別人,外境沒有好壞,端看我們的心念,起心動念,如理如法,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即若是當下不一定如意,但後來一定感得好果。
  有信心來自自我,國父說:「心之為用大矣哉!吾心信其可行,則移山、填海之難,終有成功之日;吾心信其不可行,則反掌、折枝之易,亦無收效之期也。」所以我們要建立堅強的自信心,才不會遇難則退,其次多鼓勵、少批評,多助人、少自私,必然有很多人樂意幫忙你,這是善的助緣。

◆ 後記:好奇特的際遇,當時文藝社的社長是王淑慧與陳翠微(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張秀民老師現為日本慈濟的執行長,在日本大地震的時候看到她上電視說明救災狀況。
一一國文老師工作知多少!
在教書這一行中,以教國文最苦了。常聽同行說:「我絕不讓我的孩子將來教國文,既辛苦,又不能賺大錢!」
的確是一針見血之言,先就賺錢來說吧!教數學、英文、物理、化學的,可以跑補習班,財源就滾滾而來;不然,在自家門前掛塊補習英文、數學的招牌,保險就有「莘莘學子」帶著巨款登門求教。有誰家的孩子拿著錢上老師家補國文?也沒有補習班以補國文相號召;即使排有國文課,那也是沾其他熱門學科的光而已。固然也有得天獨厚的國文老師,每月以拿六萬八千元自豪,恐怕全臺灣也不過一、二人罷了。這次教育部大刀闊斧根絕惡補,國文老師最沒有意見了。因為禁與不禁與他們都沒有多大關係。
再就工作來說,國文老師最感頭痛的就是批改作文。今天中學生作文程度之低是有目共睹,如果要把全班五六十人的作文改得通通順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多數都是改改錯字,能順的順一下,不能順的,槓一槓,再加上不痛不癢的評語,就派司過去。就這麼草率的改一篇,至少要花五分鐘,一班五十人,一班次作文花兩百五十分鐘,即四個多小時。如果不當導師,要教三個班。按規定,兩週至少要作一篇,也就是說每週有七十五篇文章要改,要費七八小時,等於一天的工作量。還有無數次的小考、抽考及三次月考和一次期考。月考期考必有作文,改一份試卷最快也要四、五個小時,而一份數學試卷也需三、五十分鐘即才能解決。所以每次考試後,別科老師都能速戰速決,只有我們這一行,還埋首在日光燈下「長期抗戰」。
這些都是正常工作,其他還有「額外支出」。如指導校刊編輯,一定非國文老師莫屬。不但要任勞任怨,還得「担風險」。所謂風險者,就是校刊上的文字,如果有影射某人或思想帶有色彩者,都以指導老師是問。筆者曾經担任一年校刊編輯的指導,就因為有一篇文章與校長的觀點不同,幾乎遭來解聘的厄運。好在這位校長在暑假中調職了,不然,真不可想像!
再如學校有論文比賽、壁報比賽、演講比賽等等的評審,也都是國文老師的專責。甚至青年節、母親節、文藝節、上臺演講的,也是國文老師居多。學校的文藝活動更是要國文老師。大家都視是為畏途的班導師,國文老師也佔有優先權。這就應了一句罵人多管閒事的成語:「拿錢不多,管事可不少。」(此文67.6.25,發表於《中華副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專欄)
  一二、談稿費
若論稿費的高低,臺灣可能是最低的了。以目前的生活水平,竟然以角為單位計算的,目前一角錢掉在地上已沒有人去撿了,而我們的大作還要蓋私章去領。有人說今天文學作家的水平不高,稿費的低廉也是原因之一。作家為了多拿幾文酬勞,不得不把一千字的題材拉長到兩千字,兩千字的題材拉長到三千四千,所今天短稿難求。我的老師張嚴老師常說:「一篇文章寫第二次要比第一次短,寫第三次要比第二次短,越寫越精練,這才是好文章;如果越寫越長,粗製濫造,必然不是美文。」今天的作家就犯了「越寫越長」的毛病。寫什麼要這樣?因為是論字計酬,多一字多一角錢。
雖然稿費很少,但創作的人還是很多。他們並不希望以這些價值去交換什麼,只是拿去向人炫耀:「你看我也會寫文章,多偉大。」
我在臺北時,有位同仁,自己不會寫文章,但對領稿費倒很感興趣。每當我有稿費知單來,他總會對我說:「× × ×,我給你代勞。」起初我還不好意思,沒幾個錢,何必勞神別人?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拿稿費單向女孩子炫耀。
另一朋友文章寫得不錯,對稿費單特別珍惜,一張張展示在玻璃墊下,讓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他有稿費收入。
也有一些人是不願公開,偷偷寫文章,偷偷領稿費。這種人可能是初出道,怕自己的文章見不得人。也有些是老手,怕人要他求請客,或向他告貸,不如乾脆保密。尚有一種情形怕被太太知道,充了「公」。
還有一種人,稿費是外快,不列入預算之內,來一筆就存進專戶裡,到年終提出來,作一件有意義的事。
還有人菩蕯心腸,一旦有稿費收入,立刻捐贈慈善事業單位,或作急難救助。我們常在報刊上看到:「本文如獲發表,稿酬請寄某孤兒院」。
我對稿費的處理持審慎態度,每當它從我心中溜走時,我都感到心疼,雖是區區之數,但不知耗費我多少腦細包,磨頹我多少白髮。
一三、再談稿費
上個月,在臺中一次文藝座談會上,有位寫詩的朋友氣憤的說:「我最近寫了一首詩,報社給我寄來兩塊六毛的稿費,我氣得想拿刀子把手宰掉,免得以後發神經手癢再寫詩。」
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我卻笑不出來。因為這是這一代文人的悲哀,今天在臺灣最不值錢的可能就是文人了。君不見今日大專聯考,最熱門的是自然科學, 等而下之才是人文科學。在人文科學中,學法政稍好一點,其次是外國語文,最後才是本國文史。在學校教書也一樣,自然科學的老師,好像骨頭硬一些。社會科學老師像得了軟骨症,頭也不敢抬。臺灣的稿費 在民國四十年代,通常是二、三十元一千字,到了二十幾年後的今天,仍然沒有增加,甚至還有零元的。去年初我收到一筆三十六元七角的稿費,雖然不像那位朋友想把手宰掉,氣得我半天說出話來倒是真的。後來報社去領取時,還被承辦人員輕蔑、刁難,真想把稿費單撕掉。
十幾年前,我住臺北時,給某晚報寄去一稿,很快就刊出來。經過三個月還沒有稿費的消息,就寫信去問,三番兩次,總算寄來通知單,高高興興跑去領。那是夏天的一個下午,天氣很燥熱,時正三點,會計小姐沒來,一位老先生要我稍等一會。我到街上逛了一大圈,挨了半個多小時再去。還沒有回來,要我再等一會。我又到街上走一遭。很不巧,小姐已下班走了,要我明天再去。明天上午我沒有時間,就把稿費單放在桌上,請小姐給我寄來。一位中年男子兇巴巴地說:「放在這裡是可以,寄不寄說不定。」
「不寄沒有關係,反正不過六十四元而已,等於那篇文章白了。」
他們真有種,硬是沒有寄來。過了一個多月,我本想算了,但又覺得這樣太便宜了他們,又理直氣壯寫信去問。他們總算還有良心,承認有這麼一回事,寄來一張畫線支票。我那時還沒有金融機構的存摺,無法領出,只好交給事務人員為我處理。這是我投稿生涯中,最不可磨滅的記憶。
雖然文章不值錢,我還是常鼓勵學生多寫。我總覺得生活在現代的人,至少要具有寫通一篇文章的能力。上學期,我有一位「女弟子」,從她的作文看,頗有創作潛力,我鼓勵她大膽的提筆寫。她果然不負我所望,寫了一篇短文,我更動幾個字後,就代她寄了出去。那家報社是不給稿費的,刊出之後贈一分報紙為酬。不知是老編看她是剛出道呢?還是郵差老爺誤投?竟沒有收到報紙。想寫信去要嘛,還得花郵費,不如到該報的經銷處買一分。她後來又完成一篇萬餘字的小說,寫得更好,我要她寄到南部一家晚報,也很快刊了出說。據我所知,這家報社是有稿費的,但已經半年多了。前幾天我見到她,她說沒收到。我想可能是她的「芳名」不常在報上出現吧!
  一四、三談稿費
去年秋天,臺北有一家晚報徵文。題目容易,我也有這取經歷,因此寫了一篇充數。如願刊了出來,我很高興。
照徵文啟事規定,論字計酬,且比該報一般稿子計酬略高。但文章發表後,四個月沒有收到半文。先寫明信片去查,音訊兩無。我以為沒收到,再去信查,還是相應不信。復用掛號信問,仍無下文。真想到報社去問個究竟,但仔細一想,那筆錢還不夠來回路費,卻又不肯就此罷休,於是請臺北一位朋友去問,到底怎一回事?
據那位朋友來信說,他打了二十多通電話,張三推李四,李四推王五,總是不得要領。他火了,直接找報社張副社長,東查西問,承辦人員說,我的稿件是由彰化員林分社翟主任轉交,所以稿也撥到他那面去了。真是胡扯,我根本不認識什麼翟主任,怎麼會把稿件交給他?我寫了近二十年的文章,從來沒有靠關係投稿。登就登,不登就拉倒。
我立刻寫信給張副社長,我的稿件是直接寄給報社的,可問翟主任,他認不認得我。但承辦人一口咬定是經人轉的,稿費可先墊付,然後向翟員追回。我本想再去信辯護,但一想,只求心中無愧就行了,何必去為這樣「小事」徒費筆墨呢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據後來的打聽,原來那位承辦人員是「吃稿費」大王。也許看我的「大」名不見經傳,大可以一口吞下,誰知吃到骨頭!我生平最恨這種人,什麼都想吃。
後來那位仁兄受到上級的責備。還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帶著警告的語氣說:「大家都是拿筆桿的,何必這樣?」並要下我的電話號碼,表示要給我點顏色瞧瞧,可是事過一個多月,還沒有接到電話,不知他要給我瞧什麼?
  一五、談投稿
一談起投稿,青年人是非常羡慕的,尤其是在中學讀書的女孩子,一聽說某某是作家,勢必另眼看待。好像會寫文章的人,人格會高一等,腦袋瓜也靈光些。我這個不入流的「作家」,也曾經遇見過幾件有趣的事,可以公開的只有一件。那是十多年前,我住臺北市,三家晚報常有我的文章。但有一家我比較偏愛,每週總有一兩篇見報。嘉義有位在學的女孩子,家裡就訂了一分我「偏愛」的晚報。見我的「大名」常常上報,以為我是了不起的人物。就寫了一封信由報社轉來,要合我交朋友。我接到這封信後,簡直受寵若驚,踽踽人生三十多年,突然有異性「誠懇」和我「交朋友」,真「一樂也」?熱情地通了一陣子信之後,我的底子被她摸透之後,原來她夢中的「偉人」,不過如此而已。於是不再「熱絡」了。
所以我告訴青年朋友,作家並沒三頭六臂,「有為者,亦若是」。只要你朝這條道上走,多讀多寫,將來必有所成。我常發覺許多青年朋友好高鶩遠,一開始就「進軍」大報,接二連三退稿之後就心灰意冷,再也無勇氣提筆,從此與寫作絕緣。因此,我奉勸初投稿的朋友,不妨先向小報投稿,循序漸進,必能達成你心目中的理想園地。
其次是不怕退稿,報刊的園地只有那麼一點,投稿人各路英雄豪傑都有,稍不合老編之意即打回票。投稿猶如運動場競技,必然有人會被淘汰。朱西甯先生成名之作《狼》曾被香港一家報社壓了半年退回。後寄《中央副》,為主編孫如陵先生賞識,特擴大篇幅,兩日刊完。朱先生一稿而紅,享譽文壇。
投稿還得注意報刊的風格,如果稿子不適合他們的需要,即便寫得再好,也要退票。相反地,如果文筆並不出色,而內容正對他們胃口,也有被採用的可能。有朋友不懂這些「細節」,一個勁把稿子亂飛,飛了一陣,又一件件回籠了。投稿有時也碰運氣,如果稿件寄到時,他們正缺稿,或者字數正好可補空白,雖然不怎麼樣,也會被老編看中。相反地,如果正是好稿堆積,或是大塊文章,老編有意觀照,也苦於無法「安插」,只有忍痛割愛。還有,你的稿子與別的稿子性質差不多,也可能兇多吉少。
常有青年朋友問我,什麼樣的稿子最受歡迎?我沒有做過編輯,詳情不清楚。但據我投稿的經驗。凡是具有啟發性、鼓舞人性向善的,普遍受編者歡迎。如果只是揭露人弱點,宣揚社會的陰暗,或逞口舌之快罵人,必然被一個有良心的編者所拒。有志投稿的朋友,對這點不能不注意。
  一六、談退稿
凡寫文章的人,相信必嘗過退稿的滋味。許多初學寫作者,因經不起退稿的考驗,而退出了寫作的戰場。所以報刊的老編,不能不慎重這一退。要知道,你的好惡、取捨,可能斷送一個具有寫作潛力的生命,也可能使一位偉大作家自此誕生。
我覺得有志於此道的人,首要條件是要能接受退稿的挑戰。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文學基礎不怎麼樣,他肯寫、肯投。退回來,再寫、再投,直到他的大作變成方方正正的方塊字為止。退得多,他寫得愈勤,十幾年的「寫寫」、「退退」磨練出一隻犀利的彩筆,成為中外知名的作家。也有一些朋友經不起無情的退稿折騰而敗陣下來。我想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揉合有無數失敗的因子,寫作何嘗不是如此?
我寫了十幾年的文章,還不是隨時承受退稿的惡運,但我一點不洩氣,我認為是必然的,就像我們走進百貨公司,一定要看得中才能買,絕不是盲目的隨便撿幾件爛貨就買回家。老編選稿件也是如此,要從許多「琳瑯滿目」的「成品」中挑選喜歡的,這是他的職責。我們這些「製造商」,自然沒有強迫人家接受的權利。當然,他們也沒被強迫接受的義務。因為他們只是個「經銷商」而已,從我們手中買去「貨」,立刻就要「轉售」出去。如果他選的貨品不適合「買者」的胃口,就不是一個成功的經銷商,可能要被炒魷魚。
如果你的稿件被退,千萬別怪老編有眼無珠,應仔細檢視你的「產品」,是否「原料」有問題?,還是「手工」不夠精細?一定要找病根所在,然後重新「打造」。如果再被擲回,就得重作精密檢驗,如此一來,必然是完美無缺,人人「爭購」。
我是賤骨頭,如果有幾次沒退稿,膽子就大了,以為已到爐火純青的境界,隨手一揮,就是上乘之作。一旦接二連三被退,壓壓「氣焰」,就會謹慎從事。所以有時很希望以退稿來警惕自己,不要「膽大妄為」。
我最怕是石沉大海。三番五次催,也是音信杳然。有時雖被退了回來,但已失時效,形同廢紙。有些老編也實在可惡,即便寫好回郵信封,貼上郵票,舉手之勞的服務,他也不屑於為。
  一七、預作心理準備
要講沒有出息的事兒,恐怕再也沒有比在中學教書更窩囊了。打從大學畢業任教開始,到六十五歲老朽退休,有四十餘年的歲月,如果不早日升天堂,始終在那裡原地跳,當孩子頭。
前幾天遇到一位同行的老前輩,他一個勁向我吐苦水。他說他的高足做了教務主任,不但對他不禮遇,反而當眾指名道姓「兇」他。說他聲音不夠宏亮,令學生昏昏欲睡,講課搖頭晃腦,不夠莊重,板書龍飛鳳舞,學生看不懂。他好在教室走動,分散了學生注意力,鬍子都氣彎了,真想把老命豁出去,來一個血染杏壇。
可是冷靜一想,孩子一大堆,自己不想活不打緊,民族幼苗不能斵喪。只有把一肚子悶氣往肚裡嚥,再等三、五年,能拿到退休金後再作打算。
據我了解,這位老前輩並不是草包。大學時代他的文章就寫得不錯,一手好書法也夠看,還參加過多次展覽,自負很有才氣。初來臺時,他的一位老師做了中學校長,想利用他的長才來出掌教務,但他是書生本色,視權勢如糞土,一心想著書立說,教書與他的作興趣相近,因此選擇以純教書為終身職。
他的大作一本一本完成,都是「載道」之文,不適合庶民的胃口,絞盡腦汁的結晶,只有論斤計兩當廢紙出售。
再說他那位高足,是他做導師班上的學生。有一次和他校學生打架,按校規非開除學籍不可。他覺得這孩子頭腦靈活,本質不壞,只是好勝心強,容易衝動。如果「一失足」就開除,難免不會造成「千古恨」。他和校長有私交,極力保證才把這名學生留下來。否則那有今天的神氣?更不會在「恩師」頭上動土了。
我除了對這位老前輩表示廉價同情外,還能幫助什麼呢?中國不有句俗話:「徒弟學到手,師傅去變狗。」十年八年之後,如果我的老命不「休」的話,正是我的高足「兇」我的時候了,我豈不預作心裡準備。
一八、失書記
愛書的人失了書就跟愛錢的人失去銀子。銀子失了還可以用勞力賺回來;如果丟了絕版書,可就成了永久的遺憾。我曾課堂上和學生開玩笑:「如果你們在路上撿到黃金、美鈔可以不還;但是撿到書本或文稿一定要物歸原主。因為這些東西對你也許無用,但對失去的人卻是價值連城,甚至是無價之寶。」
我曾掉過三次書,每次都能「失而復得」,真是幸運!第一次是民國四十七年三月,部隊擔任高雄縣市防務。我們電臺駐在高雄市壽山,突然接到移駐林園的命令,因時間急迫,只帶了簡單的行李和武器彈藥就走了,以為還會回來的。誰知後來又接到命令不再回壽山,於是我留在原處的書箱及衣服就得假他人運過來。
我在電臺工作,發電方便,就給我的助手溫活文發了一分電報,務必把我的書箱準備好,交有便車的時候運過來。過了幾天,我接到他的電報:「書箱衣物已交某人的車子帶去,不知收到否?」我立即到連部查問,衣服有一大包,書箱則無。我愣住了,可不能弄掉啊!再拍電報查追問:「是否確已將木箱搬上車?」他回電說:「書箱確定已上車。可能沒有隨衣物下車。要趕快回枋寮找營部的駕駛士。」當我趕到枋寮,駕駛已開車到臺中參加演習去了,要一個月才回來。向知道的人追問他有沒有留下箱子,一致的回答都是「沒有」。
我急死了,一個月有多長?我如何能等待?想了很久,何不直接趕到臺中問個究竟。於是連夜趕去,東尋西問找到了陳姓駕駛。他說有這麼一個箱子,裡面都是一些破書舊報,皆為無用之物。到林園也無人搬下車。回到枋寮後,也沒有人來認領,我就把它當廢物送給老百姓當柴燒,我氣得想揍人,那是我的無價寶,怎以當廢物送人?
我死馬當活馬醫,又追回枋寮,找到他所說的老百姓家。總算上天有眼,那個寶貝箱子還安然放在鴨寮裡,只是鴨子在箱子上拉滿了屎,臭不可聞。急忙打開一看,除有人翻亂之外,毫末未損,真是吉人天相。
我為什麼特別寶貝這隻箱子呢?因為裡面有一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是我在馬祖時買的。那時價值一百五十元,而我每月薪餉才九十元。如果丟了怎不傷心?
第二次是在前年夏天,學校有輔導課。有一天中午,我下課回家,把兩本書夾在單車後面,回到家裡,一看書不見了。我原路追回去,沒有書的影子。我想不會掉的,那時正是放學,路下行人都是本校學生,書上寫有我的名字,他們撿到後一定會到教師室。可是第二天到校並沒有人送書來,我開始著急了,書不值錢,但裡面記載著許多教學資料,以後不可能收集到那麼齊全了。萬萬沒有想到第三天中午,竟然是郵差先生送到我家裡。原來我的書被一名小學生撿到,他無處可送,就交給了郵差先生,郵差就按著紙袋上的地址找到了我家。
第三次是幾個月前的晚上下課回家,也是把一包書放在車後。有三本是我使用過四年的課本,其中有紀錄、剪貼、加頁的資料相當豐富,我正想整理出版。這一完了,這次不會上兩次兩樣幸運了嗎?這一晚作夢也在想那一包書,第二天在學校也悶悶不樂,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兩天被米店的老闆送到我家裡。書掉在他家門口,他的嫂嫂看著書是我掉的,她還叫了幾聲,我沒有聽見,她就撿回去了。一直沒有看到我再從她家經過,所以才延今天送來。失而復得是最快樂的事,當我快樂不已的時候,自然要感謝給我快樂的人。
  一九、筆鄉書屋
「筆鄉書屋」是臺南市青市路一家舊書攤的名字。經營的主人,是我大學的幾位同學。在校時我們常談辦雜誌、開出版社的事兒。但那時大家都無經濟基礎,理想雖好,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踏出了校門,有的服兵役,有的謀生活,就各自東西,連書信也很少往來。前個月,我到臺南有點事,遇見昔日共同談理想同窗,閒聊起來,才知他們竟然開起書店來了,雖然與原來的理想不盡相同,但已「不遠矣」。
我得到這個消息,立刻登門拜訪。這時是下午兩點多鐘,顧店的是高我一屆的邱秀華同學,論起輩份來,她是我的學姐,若論年齡,我可以做她的叔叔伯伯了。但我們的想法並無「代溝」,卻親如兄妹。她在畢業那一年與本班張姓同學結為連理。我們畢業那年生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現在已四歲多了。看她那小巧的身材,還看不出是孩子的媽媽。
幾年不見,備感親切。她丈夫在一所私立學校任教,正去學校開會。另一合夥的王姓同學已回家去了。今天是禮拜六,輪到她照顧生意。店面很小,裡面放了許多舊書和雜誌。靠壁的書架從地上延伸到天花板,若要取最上一層的書,還得用梯子才行,好在那些書都是冷門,不會被人看中。壁中央掛了一塊「筆鄉書屋」的匾額,是開業時親友送的。走進這裡,觸目皆是書,真乃名符其實「書屋」。
女主人告訴我,他們開店的目的不是為賺錢。事實上這種生意也不可能賺錢,完全是為了讀書人的方便。他們賣的新書都是七折以下,舊書略高於成本。他們與出版社的結帳每到月底就自動匯去,不像一般書店,不等人家親自上門催討才開支票,拖拖拉拉。但有些出版社並不感謝他們,批價比人家高一成。真是人善被欺,馬善被人騎。
他們的舊書是假日到鄉間收購,出價比別人高,售價比別人低,所以書的來源沒問題,顧客也很捧場。因此,他們的生意不錯,雖然只開業三個多月,但已聞名遐邇了。
所謂同行是冤家,尤其像他們這樣「不惜血本」的「傾銷」,更會引起同行相忌,於是聯合起來抵制他們。他們只是出生三個多月的嬰兒,一切都很脆弱,那經得起風吹雨打?事實卻不然,他們不但沒有被打垮,反而更堅強地站了起來。因為他們志在利,而在乎有一分有義意職業,只要能賺到每月的房租、水電就夠了,不必靠此養家活口。倒霉的還是那些存心不良的人,因為他們有店員支出,家庭費用,廣告開銷,最後只得鳴金而收兵,鍛羽而歸。
我的老同學還準備開出版出社,希望上帝保佑他們成功,讓他們為更的讀書人服務。
二十、今日教育之病根
今日教育之病根,在於升學主義祟。為了升學什怪現象都出來了。
父母為了子女能升學,家教中心、補習學府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孩子們在學校熬了八、九個小時,還得到家教中心、補習班去「薰陶」。於是我們的民族幼苗都成了未老先衰,小小年紀便戴上深度近視眼鏡。據兩年前成功嶺大專集訓中心統計,受訓學員中有百分之七十五是近視眼,而且可能會繼續增加到百分之百。到時候,我們的後代成了青一色的近視眼,如果有人不戴眼鏡,反成了怪物。回憶民國四、五十年代的軍中,很難看到四眼雞,如果有人戴了眼鏡,即被視為機障,被烈入老弱殘兵之列。
有了補習班、家教的存在,長袖善舞的教師就不安於「室」了。他們像歌星似的趕場,忽而臺北,忽而臺中、高雄,東家補習班進,西家補習出,本職卻成副業。他們在課堂上保留一手,想學真功夫,請到家裡或到他教的補習班去,否則,在期終考就別想過關。於是王牌老師的職務又多了一項為補習班「拉皮條」。
學校為了拉高升學率,就是加強考試,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得「小老頭」們昏天黑地。更有補習班教學生作弊,分組報名,熟習一些暗號,互通信息,獲得高分,打響補習班的知名度。補習班唯利是圖,怎麼弄無所謂。日前報載,有人向蔣院來寫了一封信,檢舉某些國中,為了提高升學率公開教一手作弊絕招。國家的正規教育竟然搞成這樣的邪門,將來出到社會,還不是投機取巧、偷雞摸狗之徒,倒不如不受教育好。
書商們為了迎合升學的需要,各種五花八門的參考書出籠了。無論走進哪一書店都是堆積如山的參考書,使正常的文化事業卻受到了阻礙。學生們只要參考書在手就有了「必勝」的保證,上課不必專心,反正有參考書作後盾。平常讀書也以參考書是賴,置課本於不顧。於是本末倒置,所得的都是枝節知識,頂多只是應付考試而已,這就是今中學生程度日趨低落的原因所在了。
  二一、消滅惡補之我見
李元簇教育部長上任以來,做得大快人心的事就是要徹底消滅惡補。且已製定可行的辦法,如能認真執行,惡補之風不難遏止。
惡補問題存在已久,當九年國民義務教育未實施前,惡補的大本營在國小。那時的小學生除了正常上課外,放學之後還得留下來「再教育」。一棵剛開始茁壯的幼苗,就被這繁重的課業壓得透不過氣來,於是近視眼越來越多,體型越來越矮小。蔣公有見於惡補斵傷兒童身心的嚴重性,毅然決定延長「國民教育至九年」。這是我中華民國教育史上值得大書而特書德政。
當時一些人以為惡補從此可以走入歷史,但另一些人的看法卻認為不是那麼簡單。原來競爭的焦點在初中,日後必然轉移到高中,只不過換換陣地而已。果然不幸而言中,今天的惡補已嚴重到妨礙正規教育。很多所謂名師,在學校上課保留一手是常事,要學全套的請到家裡或去他教補習班。家長為了孩子的前途還能吝嗇補習費嗎?
老師在課堂不認真,學生也跟著混,反正有補習班「再見」。於是學校教育成了形式,補習教育成了實質,只有中華民國教育才有這樣的奇跡。
新聞報導指出:消滅惡補實施要點有:禁止各公私立中學教師到補習班兼課,國中生不得上補習。按理講,大家遵守就行了。可是今天的人頑劣特強,你要他向左,他偏向右,很多人專以違背法令為能事。尤其關係到千百名教師的財路及無數青年學子的前途,自必不易就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教育部的決心下定,辦法已頒定。下一步就看主其事者如何與那些視法令為兒戲的傢伙鬥法了。
我們擔心的是,萬一教育部門鬥法失敗怎麼辦?惡補勢必更為囂張,兒童受害愈烈。因此,要想徹底消滅惡補,用現有的辦法並非良策,而應有釜底抽薪之計,莫如從改進大專聯招著手。目前的大學是進去難,出來易。只要擠了進去,由你玩四年就拿到文憑。歐美國家則不然,只要你想進大學都可以申請。但進去以後要嚴厲考核,一年級淘汰若干,二年級再淘汰若干,三年、四年也是如此。而且限定畢業人數,按照四年的成績排下去,超越滿額一律淘汰。這種方法若推行有效,不但惡補根除,而且可提高大學的讀書風氣,教育不妨從這方面去研究。只要大家公正無私去做,相信必能成功,教育部加油(教)。
  二二、補習班挖學生
挖角之風,早已有之。
在大陸農業社會裡,某家長工特別賣力,一人可抵數人用,就可能有人出高價挖走。某家管家精明幹練,也可能被人挖去。自電影事業興起以來,電影圈挖角更是利厲害。某公司捧紅一位明星,馬上就會被另一家公司高價挖走。好幾年前,香港有兩家電影公司相互挖角,弄得水火不容,甚至對薄公堂。
近些年電視又興起,有電視明星出現,幾家公司也在那裡明鬥暗鬥,挖來挖去。自升學主義風行之後,各地補習班林立,老闆為了「招財進寶」,必定重金禮聘幾位「招牌」名師充場面,時有挖角勾當。目前教書人滿之患,且有許多「江湖人才」只要補習班肯出錢,不愁找不到「呼風喚雨」之徒。
相反的是學生並不「茂盛」。因為近年升學熱潮開始冷淡,許多「鴉鴉烏」私立高中,一招、二招三招都不滿額。那些「後起之秀」的補習班,也就顯得「冷冷清清。於是那些聰明的老闆們,就來動學校的腦筋。他們是先透過在補習打滾的教書匠要他們回到學校運動畢業班的優秀學生,向就讀學校辦休學,專心一意(因為在學校有朝會、體育、軍訓、美勞等閒課)到補習「精研」。另外就是說動家長,要他高的孩子接受「真傳」。如果經過他們名師調教,一定可以金榜題名,若不信還可預立保證書打包票。
這樣的誘惑,的確能打動許多學生和家長的赤心。於是紛紛向學校申請退學,有的班級竟有七八成之多。幸好導師疏導得宜,未能得逞,如果開了先例,相信必有更多人步其後塵,最後必導致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有幾個我教的學生私下問我的意見,我的回答是:
「他們憑什麼保證你考上大學?唯一能保證的是你自己。今天什麼都可以保證,就是上大學不能保證,即便你父親是教育部長,也保證不了你。老老實實讀下去,先拿到高中文憑再說,不要到時大學沒考上,高中文憑也沒了。」
所以有這樣怪現象,是因為大學入學考試規定,高二年級讀畢的學生,可以同等學歷報考。那些聰明絕頂的人,抓住這個漏洞,就拼往裏鑽。
教育決策單位,又得絞盡腦汁來組絕了。否則,我們的正規教育,將被那些旁門歪道破壞了。
  二三、看今日之教育風氣
五月十五日《中央日報》刊一則頗為醒目的新聞:有省議員指出:南投縣某省立高中校長有寡人之疾,到任一學期,就有七、八位女老師集體求去。而對男老師又「另眼相看」,凡看不順眼者,即不續聘,有三、四老師就這樣被砸了飯碗。又有頭份某國中問題老師,被解聘後,仍佔用學校宿舍,還天天寫信告人。
又有高龍議員指出:教育界目前有一濃厚銅臭味,聘請老師索紅包,採購拿回扣,惡補計時收費,還使用不合法教科書。
今日《聯合報》又載某督學指出:有部分國小老師強迫畢業班同學進補習班,每「迫」到一個人,可收到一定傭金。
這些都是眼前的事,如果再加上過去鬧得滿城風雨的冒貸案;桃園某校長因索紅包而逼得女老師自殺,及某大學講師向學生索紅包才能過關。其他未見諸報端者,更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
從以上這些活生生的事實看來,我們的教育界的確存在很多問題,而這些問題又是教育存在的致命傷。主其事者,再不能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的鴕鳥心態,應立刻面對現實,大刀闊斧整頓一番。
分析過去種問題的發生,一言以蔽之:人事而已。校長好色,是他操守不好,人格卑下。喜歡「紅包、物品」,那是廉潔問題,這屬人事考核。因此今後有關首長對校長的任用應以品德為先,才能次之。中國人最大毛病是不能破除情面,明知某校長為人有瑕疵,但礙於某種情面,便睜隻眼,閉隻眼,大家心照不宣。還有就是官官相護,下級與上級鬧蹩扭,不管下級多有理,上級多混蛋,最後吃虧的還是「小玩意」,所以常常弄得是非不明,善惡不辨,扼殺了多少善良的人!
前些日子報載:省教育廳正在研究中學校長的任期制度,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希望早日付諸實施。目前許多中學校長之所以囂張萬分,就是任期沒有限制。只要對上級應付的宜,就不怕寶座搬家,可以放心作威作福。如果任期制度建立完善,這種弊病可避免。但任期不宜太長,兩年為一期,可連任一次,如情形特殊,可再連任一次。以後再怎麼特殊,也不能戀棧了。
關於教師的任用也有商榷的餘地。目前由校長全權禮聘,雖有上級甄選,但若校長不發聘書,上級也是乾瞪眼。因此形成校長的跋扈,為索紅包開了方之門。當前國中校長索紅包傳說甚囂塵上,竟然聽說價碼都開好了,某校多少,某校多少。要想平息這些謠傳,維護教師的自尊,倒不如像國小一樣改為任用制,每年由省教育廳、市教育局長分發師大、師院,及其他大學畢業而有志於教育工作者。如已任教師想變換環境,也由權責單位統一調遣,這樣可以減少許多無謂的紛擾。不知方家以為如何?
如校長能公正廉明,教師能負責盡職,教育風氣至少改進一半。另一半就是教師的待遇問題。雖然說教師的職業是清高的,不計報酬,但也不能脫離現實太遠。目前,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新進教師,薪水不到四千元,薦任十二級不到五千元。在當曾這種物價水平下,能養家活口嗎?孔老夫子就說過:「小人窮斯濫矣。」於是上焉者拿回扣、炒股票;下焉者跑補習班、搞副業,種種怪現象就出來了。如果教師待遇能達到「仰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誰願意去以身試法,與自己過不去?
 二四、值得深思的問題
我們這個村裏孩子特別多,經常在巷子走動的,有從剛學走路的小不點兒,直到念高中大學都有。一到星期假日,巷子就成了遊樂場所,有打棒球的、拍皮球的、跳繩的、捉迷藏的,還有哭哭啼啼、高聲喊叫的,幾乎把天都鬧翻過來。使你覺得我們的民族幼苗是多麼得活潑有朝氣!
只要你從巷子走一遭,總會聽到「張伯伯!」「李伯伯!」的叫聲,又覺得這些孩子多麼有教養。但這種美麗「叫聲」以限於中小學及幼稚園時代,到了大學,就別想聽到這種聲音了。這種聲音小學和幼稚園叫的特別甜,國中稍淡一點,高中更淡一點,到了大學就淡得等於零。
我有一位同事,他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是一般人認為最理想的「生殖率」。我初來時,他的老大已高中畢業,考大學榜上無名,正在臺中惡補,後來考取一所很「菜」的專科學校。雖然我和他父親走得很勤,如今已三年了,我還沒聽見他叫過我一次,即使是對面相迎也視若路人。
再說他的老二吧,我來的時候,正念高二,算是我的間接「高足」,見着我總是「老師好,老師好」的。後來又改稱「瞿伯伯」,看來倒是蠻乖的。
可是去年考取臺北一所不怎麼入流的學院,情況就完全變了。這次放寒假回來,頭髮長的蓋住了耳朵,從後面看去,決不懷疑她不是女孩子。使我不敢相信,他就是以前的他,才半年的工夫就變得這樣的大。
這只是他外表的變,內在變到什麼程度,誰也不知道,但我知之他見着我不認了,即使擦身而過,也不會打個招呼。
他僅是個不入流的大學生就這樣目中無人,如果將來得個什麼碩士、博士的。豈不連祖宗三代都不認得了!怪不得常聽人說;許多留學生到了外國父母、國家都不要了。
照荀子的人性本惡論,「師法之教,禮義之化」,是可以把人的劣根性絕除。但是今天的情況剛好相反,受教育越多越有問題,越覺得面目可猙。反而是那些天真無邪的小孩,樸實無華的草地郎,讓人覺得非常可愛。這又使人想到孟子的哲學;人性本善,只因受到環境的影響,便由善變壞,由小壞變大壞,最後變成「無父」、「無國」的禽獸。
但是我們要問,一個純樸無邪的孩子,在受過教育之後,就變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值得有心人去深思。(《民聲日報》66.2.12)

二五、何必擠窄門
目前大學聯考分甲乙丙丁四組,在高中裏,從二年級起,分自然組與社會組。最受學生歡迎的當然是自然組.。自然組中,又以進醫學院最為吃香。因此,成績好的、腦袋瓜靈光的,都選這一科系。
本來選組要看自己的興趣和能力,但今天是追求熱門,念什麼好找職業,能賺大錢,不管自己是不是那種科,就拼命往那裏擠。有的學生本來很愛好文學,也有文學的天份,因受了功利主義的影響,不得不勉強選了自然組,成天與自己毫無興趣的物理、化學膩在一起,內心有無限的痛苦。這樣的人,即使將來僥倖地考上大學,也只是混一張文憑,換張長期飯票而已,可能一生都過得不幸福。
另一種情形是孩子的能力問題。有的孩子,天資比較愚笨,勉強考取高中,根本無法更上一層樓。但父母愛子心切,硬要孩子考大學。孩子的成績不好,認為是老師沒有盡到責任,又讓孩子進補習班。現在高中學生的課業已夠繁重,實在不能再增加負荷,但父母們不考慮這些,一心只想到將來的出路。這樣愛之實足以害之。
我曾經教過一個學生,他高中讀了五年,還是勉強畢業的,考大學自然沒有他的一分。後來又考專科,也是榜上無名。他說他當完兵之後,還要繼續準備考大學。我不好意思洩他的氣,仍舊殷切地鼓勵一番。他在五年前,已考取台中商專。但他父親說,五專畢業沒有出息。可是,如今白白浪費了兩年時間,大學還遙遙無期哩!
另一個學生,是他本人熱中於大學,他原來讀高工,後來轉到高中,從一年級讀起。他的天資平平,父母卻要他考甲組。高二分組之後,繁重的課業及不斷的考試,逼得受不了。精神過分緊張,晚上睡不着覺,上課心思不集中,成績自然不會好。成績越不好,精神更緊張,最後住進了精神病醫院。好在發覺得早,還沒到精神分裂的地步。住了三個多月,就恢復了正常。在家裏休息了半年多,又再復學。轉社會組,功課壓力減輕了,精神自然愉快,成績也在水準以上。今年夏天畢業,相信能夠考取一所學校。如果當初仔細考慮一下,何至於會受那種苦。甚至幾乎毀掉一個孩子。
還有一種情形,是孩子不喜歡讀書,父母非要他讀不可。這種孩子在學校絕不會用功,不是調皮搗蛋,就是曠課。學校若開除他,是正中下懷。因此,學校傷透腦筋,對他本人來說,也是浪費寶貴青春,於公於私都是無益的。
因此,為人父母親的不要對孩子期望過高,要多聽他們的意見,仔細考量他們的能力,不要一味鼓勵他們追求時髦。成功立業的道路多的是,何必擠窄門?(《民聲日報》67.4.25)
二六、關於教師重新登記
最近教育部有一重大措施,民國五十八年以前辦理資格登記的中小學教師,到明年二月,已屆滿十年,必須在一年內重新登記。否則,就不能考績,也就是說喪失了教師資格。若要登記,必須在公立大學進修一定學分,或撰寫三萬字以上的學術論文。其立案目的,無非是要促使教師進修,增近新知識,以適於教學需要。按說是無可厚非,不過在執行的方式上,還有值得商榷的餘地。
教師進修沒有錯,多數教師也願意進修,只是是否有足夠的境讓人去進修,如環境條件不足,師資貧乏,又限制在短時間內速成,這種進修只是徒具形式,對教師並沒有實質上的幫助。如目前高雄師範學院,彰化教育學院辦的中學教師教育學分進修,凡是去過的人,莫不認為浪費時間而已。頂多是給進修的人混張證書,好每月鐘點費增多拿幾十元;教的人賺一筆鐘點費罷了。
今天很多大學辦有專門學科進修班,如政大有教育學系,師大有三民主義、生物,清大數學等,進修四個暑假,相當於研究生,可連升四級,有很多人願意去,但容量有限,向隅的人很多。教育部何不責成各大學充實師資陣營,多辦科系,多開課程。進修的人只限定修完多少學分結業,不限定必修某些科目,讓進修的人依自己的興趣去選擇。這樣必能提高學習效率,而教的人也不敢馬虎。因為你拿不出東西來,就沒人選你的課。這樣辦理有成效了,多數的教師已進修完畢,然後強迫那些不願進修的人。如果強制也不去,那就是自動放棄教師資格。這樣,相信教師就不會有話說了。
至於寫論文一事,照說是人人可行的。但是目前很多中等學校圖書的缺乏,實在難以令人想像。曾有報載,某私立專科學校只有一千八百冊書,被傳為笑柄。我想恐怕很多中學,還沒有達到這樣的「高標」。尤其是一般高中,他們的目的是多製造幾個聯考榜首,根本不讓學生去吸收別的知識,而學生也不想多找麻煩,只要標準課本背得熟,就不愁榜上無名。這樣就樂得學校節省一筆圖書費。因此,三年五年不添一冊新者有的是。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上級指示必須要買的「名人」著作。至於學術性的雜誌也跡近於無。閱覽室放的總是那幾本官戶刊物,根本與學術無關。在這樣的環境下,叫教師如何去進修?如何去研究發展?因此,教育主管單位應責成各級學校充實圖書設備,讓喜歡讀書的人有書可讀,喜歡研究的人有資料可查,這才是提升教師素長治本之道。
 二七、多建立文化中心
九月二十三日,蔣院長在立法院宣布,在十大建設完成後,政府將推動十二項建設,其中有一項是:「每縣建一文化中心,包括圖書館、博物館、音樂廳。」我非常贊成,今天臺灣最脆弱的一環,可能就是文化方面了。如果再不努力的話,真可能變成文化沙漠了。
今日人民最感缺乏的,就是正當的娛樂場所。人民在工作之餘,究竟做何消遣?實在很難回答。我覺得一縣一文化中心還不夠。因為縣的面積廣大,偏遠地區人民要想到圖書館借書、看報,或作其他活動都嫌太遠。不如一鄉鎮,甚至人口密集的村莊建立一個文化場地,使人民在工作之餘就可以到那裏作一種自己喜歡的活動。
文化中心內的圖書應該充實,目前縣、市圖書館的圖書實在太少,要想做一點學術性的研究,一定要跑到大都市的圖書館去找,將來文化中心完成以後,起碼要有可供人民學術研究的圖書館。
閱覽室應該特別大,至少可容一兩百人以上看書閱報。每到大學聯招之前,各地的圖書閱覽室都是爆滿,常常有搶位置的現象。這些都是準備應考的學生,因為他們的家不是太吵鬧,就是空間太狹小,找不到清境的地方看書,只有往圖書館跑。
這種情形在大都市特別嚴重,我曾經住在臺北,常去圖書館搶過位置。那時我的住地方狹小,僅供睡覺。我們的工作是輪班制,有時上午,有時下午,有時夜間,休息時間很多,要看書或寫東西只有到內部的圖書館。但圖書館小得可憐,僅能供二十餘人看書,每天早晨八點開門,就擁進大批人,有的搶位,有的搶報紙,亂得一蹋糊塗。到下午四點鐘以後,又被附近學校的學生擠滿,好像早晨的菜市場,後來上級知道了,便限制非本單位的人員不得入內,情況才稍為好一些。
我常去南海路的中央圖書館,那裏環境幽靜,是讀書的好地方。但一到假日,人又擠滿了人。這還是十幾年前的事,現在必然更擠、更亂。所以今後我們建立文化中心時,最重要的就是要闢一寬敞的讀書場所,使喜歡讀書的人,都可以到那裏「享受」。
另外應建一大型娛樂場所,包括電影、歌劇、音樂、棋類及各種運動場地。並善加管理,使那些喜歡什麼的人,到那裡都可以發揮他的特長,盡情的玩樂。
我相信,如果文化中心辦得好,內容又充實,成為人民嚮往的樂園,不良少年可以絕跡,社會犯罪案件可以減少。
二八不要鼓勵吃安眠藥
我每日必看電視新聞,因為這不必費腦筋,只要坐在沙發上,就可知道天下大事。
中視的「愛心」節目,如果我在家的話,寧願犧牲午睡也不放過。它使我覺得我們這個社會畢竟是溫暖的。經常在「愛心」的薰陶下,必能貪夫廉,懦夫立。如果改在晚上「黃金檔」播出,當可孕育出更多具有愛心的人。
三家電視台共同先後推出的「寒流」、「西貢風雲」,我都一次不漏地看完,這些故事對我太熟悉了,好像親身經歷一樣,更增加我對共產暴政的厭惡。
各台的綜藝節目我也常看。如台視的「歡樂宮」、「蓬萊仙島」,我是常客。「蓬萊仙島」可能是最長壽命的節目,它不耍花招,不標新立異,一直以平實的作風展現在觀眾面前,我想這是它歷久不衰的主要原因之一。「歡樂宮」就有玩噱頭之嫌,看來總不是味道。如主持人太過做作,一顰一笑都是硬裝出來的。以一個布娃娃「小歡樂」當助手,我不認為有必要,也許是主持人不願別人遮她的光彩,才出此下策。
中視的「一道彩虹」,曾經有人指出內容空洞,且部分節目抄襲日本。我的感覺是背景呆滯,缺少變化,如每次總有一位歌星扶彩門從天而降,第一次看時很神秘,但一年多來,每次都一成不變,那就不稀奇了。另一鏡頭是鳳飛飛唱「假日風情畫」時,照例穿著短裙奔馳原野,驚得一群白鶴滿天飛,畫面很美,但出現的頻率太多,就使人生厭了,人是最喜歡新奇事物的。
至於演員、主持人讀別字,更不在話下,如「載(ㄗㄞˋ)歌載(ㄗㄞˋ)舞」,讀成「載(ㄗㄞˇ)歌載(ㄗㄞˇ)舞」。「載(ㄗㄞˋ)運」讀成「載(ㄗㄞˇ)運」,但查遍字典,只有當「年」解的時候,才唸載(ㄗㄞˇ)。「無遠弗(ㄈㄨˊ)屆」,唸成「無遠弗(ㄈㄛˊ)屆」。甚至把「新猷(一ㄡˊ)」唸「新獻(ㄒㄧㄢˋ)」。「召(ㄓㄠ)集」,讀「召(ㄓㄠˋ)集」。「垃圾」(ㄌㄜˋ ㄙㄜˋ)唸(ㄌㄚ ㄐ一)。實在聽不順耳!前些日子報載,中視當局買了幾本字典放在攝影棚,讓唸字沒有把握的人隨手翻查,這當然是好辦法。但有一些人自以為是,或不喜歡查字典又怎麼辦?因此,我認為每一家電視台應該成立正音小組,演員在錄音前先讀一次台詞,立即改正。至於現場節目也要有人監聽,如發現不對,下次改正。長此以往,相信必可消除。
另外如「奪標」、「挑戰」、「五燈獎」等,都是以高額的獎金相號召。獎金固然能鼓舞一個人勇往直前,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太多了,不免有「上下交征利」的感覺。你打開電視聽吧!總有這個獎那個獎在傳播,難道除了用「獎」拉往觀眾而外,就沒有別的辦法?
最要不得的是讓國小、幼稚園的小朋友也來追逐「金錢」的獲得,在他們純潔幼稚的心靈中埋下了「禍根」。如每年都要舉辦的「我愛暑假」單元,分國小、國中、幼稚園、高中大專組,這種鼓勵孩子正當娛樂的構想很不錯,但也種下了後遺症。譬如去年有一個五歲的小朋友,連闖十八關,奪得三萬元的最高獎金。他的父母、老師自然以有這位「天才」兒童為榮,電視機前千千萬萬的父母也羨慕得很。我常聽人說:「你看人家多了不起,那麼小就能賺那樣多的錢!」許多小孩子也說:「我將來也要學唱歌,學跳舞,將來好賺大錢。」這不是只見其利不見其義嗎?
連續劇的粗製濫造早為人詬病,戲劇是影響人心最深的,如電影明星穿什麼衣服,留什麼髮型,馬上就有人效顰。電影上打打殺殺,小孩子看了,就會立刻拿起棍棒來比畫比畫。正在上演的連續劇「河上的月光」,劇中人周小菲,因她暗戀的葛叔叔被心怡搶走了,吞安眠藥片自殺。第一次吃得少沒死成,小菲不甘心,還要買更多的來吃。第二天,我家兩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子就學著劇中人說:
「小菲,你到那去?」老二問老大。
「我去買安眠藥片。」
「今天很晚了,明天叫葛叔叔陪你去。」
如果她們是十六七歲的少女,也被不正常的感情所困擾,正愁無法解脫的時候,看了這段戲,不正好告訴她們怎樣的死法?電視台豈不成了兇手?
因此,我鄭重向電視節目製作人呼籲:一定要推出健康的作品,不要鼓勵觀眾吃安眠藥片。(《中華副刊》68.9.29)
第四單元 笑談時事
一、女子分屍有感
前一陣子臺北江子翠發生女人被分屍,兇手是誰,還沒有找出來。為什麼女人總是遭此噩運呢?我想,不一定全是男人生性殘念,女人一定也有不對的地方。一個巴掌拍不響,絕沒有一個男人無緣無故拿起刀把人分掉。
通常的情形是女人喜歡貪小便宜,男人就投其所好,獻點小殷勤,於是一拍即合,由疏而親,由親而密,由密而熱。再往下發展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各達目的,皆大歡喜。一是目的不達,輕則不歡而散,重則殺人分屍。男人的殷勤不是白獻的,他付出了代價,到了一定的期限,就要連本帶利收回,如果落得人財兩失的話,後果就不可想像。
我曾經有一個不太有好的朋友,認識一個讀高中的女孩子。她生得有幾分姿色,生性活潑可愛,喜歡玩樂,不太用功讀書,但各種考試都能勉強過關,譬如大學吧!第一流學府雖然沒有她的一份,不入流的私立大學還是擠進去了。我這位朋友就看準她的弱點,拚命在她身上下本錢,她毫不客氣地接受,只要他肯奉獻,她就敢接受。在四年的大學裏,可說一切的用費都是這位朋友付出。這個女孩對他的要求,也是毫不保留的「犧牲」。可是後來,她發覺他只能滿足她金錢上的需要,個性、愛好全然不同。如果此時她能委婉拒絕他的「奉獻」,各自分手,或許還不致鑄成大錯。但她欺騙他,把從他手裏接過的錢,拿去倒貼她一個同班的僑生同學。他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她畢了業,申請出國,準備到新加坡和她的第X任情郎結婚。他在她身上投下的資本是無法估計的,眼見到嘴的肥肉,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怎能不傷心、痛哭、流淚。俗話說得好,人怕傷心、樹怕剝皮。這位朋友在極度悲傷之餘,等他們小兩口兒出國的前夕,奉上一瓶硝鏹水,女的雙目失明,現在還「待字閨中」,過着痛苦的人生,男的喉管破裂,不久就嗚呼哀哉。他自己也猛喝幾口,一起到閻羅王那兒打官司去了。
另一個我親見的事實,是一個女孩子,有一次搭計程車。司機見她那對水汪汪的眼睛很迷人,就拚命向她搭訕,起初她還有一點少女的矜持。但司機幽默而滑稽的談吐,使得她不得不答話,於是兩人一見如故,談得非常火熱,到了她家裏,車資也不要付,而且還告訴她電話號碼,如果以後要坐車的話,立刻就到。結果,第二天她在下班前就打電話到他車行裏,正好接電話的就是他。於是馬上踩動馬達,風馳電擎趕去。這次自然也沒有付錢。而且更進一步約定,每天早晨七點四十分到她家接她上班,下午五點四十分去公司送回家。省的打電話的麻煩。這還不說,有時她父母要用車,也是由他免費效勞。當然他的汽油不是白費的,精力不是白花的,有天晚上,他認為時機已成熟,她上車之後,他就加足馬力,直往郊外的山川野林駛去。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她拚命拒絕,最後被他用手捏死,再用石頭將腦袋砸碎。
由這個血淋淋的故事看來,身為今天的女人,對自己的行為,的確應該謹慎小心才好。
二、哀綜合大樓
臺灣高樓被燒得很多,為什麼獨哀臺中綜合大樓呢?因為那上面有幾家書局,售價很便宜,我每次到臺中都要去光顧一下,而且是滿載而歸。所以我得知它被燒的消息,首先的反應是今後買不到便宜的書了。前幾天我正在打算去買書呢!不料在一夜之間變化為灰燼。
十幾年前,我還在臺北的時候,一位朋友告訴我臺中有一座最高的新式建築_綜合大樓。!那時他的夫人正在七樓工作,希望我來中部的時候,到那裏去觀賞一番,可是我一直沒有時間去,後來那位朋友又舉家遷到臺北,更無緣一瞻「豐平」了。
民國六十三年八月,我由臺南來中部定居,人民口中不忘的是遠東如何如何,綜合大樓的芳名已被埋沒。有一天我帶着全家大小去市區玩,總是找不着綜合大樓,後來一問,才知道就在遠東公司旁邊,出口是那樣狹小,電梯也沒有蠕動,而且很陳舊,欄杆的旁邊還放了許多的小盒子,也沒有看見有什麼人在走動,萬沒想到這就是昔日享譽中部的綜合大樓。
不知是哪一天,我有一個人逛到二樓,發現有幾家書局,各種書很齊全,就在那裏慢慢的看,慢慢的選購覺得有很多廉價書都值得買來一讀,於是以後有了機會,不管買不買,總要到那裏走一遭才甘心。
後來,我參加臺灣省文藝作家協會,每次開會出來,我都要和張洪禹兄弟去看一看,然後買幾本自己喜愛的書,笑逐顏開地坐車回彰化。
我們最後一次去是八月十四日,那是文協改選,完畢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們還是硬着頭皮去了。這次軼事書局設了幾個廉價攤位,最廉價的是兩塊一本的「中華文藝」,我們各選了七八本。另一個攤位是十元一本的文藝書籍,其中有許多是「水芙蓉」出版的,都是名家的傑作,如孫如陵、伊雪曼、川瑞康成等,又買了八九本,意猶未盡,但我們也實在是攜帶不成啦,且時近九點,再晚了,到彰化的公路班車就沒了,便依依不捨的告別,想不到這一班,就成了永訣。
另一家是在大方書局對面,我去過無數次,但並沒有注意它的名子。這家的書也非常便宜,許多國學古籍都是對折優待,一般新書,別處都是九折,甚至不打折,在這裏只要七折,我很懷疑他們怎麼樣維持開支,但站在買書的立場,是很歡迎的。
至於遠東百貨公司,可以說是目前中部地區的精神堡壘。凡是到臺中市遊玩的,第一個意念就是考慮到遠東公司。尤其是女孩子們,最喜歡去那裏看服裝的款式了,它經常舉辦「一日一物」廉價出售,更是相當吸引人,也是人們津津道的,如今也是因為魚池之殃而成過去,不知何時才能重複舊觀?
三、閒話選舉
現在到了選舉季節,每天走進辦公室,桌子上總擺著幾張競選人的名片,或是印製精美的海報。有時正聚精會神批改作業,突然會有人闖進來滔滔不絕地自我介紹:
「我是本校校友,某年畢業,校長某某,某人是我的導師。我曾經是籃球隊的代表,編過校刊。我現在出來競選XX,希望各位老師像過去那樣愛護我、關心我、支持我,賜下神聖的一票。」
如果發現在座有教過的老師,他像見到闊別多年的親人,立刻衝下上去。先來個一百八十度的鞠躬,再熱烈擁抱,恨不得把老師舉在頭上尊敬一番。
我不懂,這些人平常到哪去了,為什麼不回校來看一看,向老師問個安?偏偏只在競選這個節骨上回來表現得那樣「肉麻」。
我家附近有位很有來頭的人士,平時是趾高氣昂,眼睛長在頭上,見人就高三尺。最近突然有三百六十度的大改變,逢人就彎腰,親切打招呼,挨家挨戶拜訪如儀。慈善機構要他掏腰包,一擲千金不在乎。我以為是人心大變呢!原來此公要出馬競選民代。
門前那條馬路,爛得出了名。最近也修理得平平整整,鋪上了瀝青。臭氣四溢的垃圾箱也煥然一新,令人覺得我們的父母官並沒有把他的子民忘記。後來才知道是為了競選連任做宣傳,不得不如此。
原來這些人都是有所為而為,他們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不過,這樣做對自己是不是有益還是未定之天。選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誰是好公僕?誰是刮?選民心中自有一把尺。
十幾年前抬着棺材競選的鬧劇已不能取寵。兩塊肥皂,一包味精不再誘人。甚至五十元、一百元的新臺幣也不被看好。選民所需是一位腳踏實地為民着想的公僕,如果違背了這個原則,必然為選民所唾棄。
最令人不可理解的,今天有許多候選人不知為民眾服務,但只如何求助於神靈、風水,簡直是荒唐已極,無知之甚。報載,彰化市候選人登記的第一天,日子不好,僅有一位女士去登記。另有某市一候選人,抽籤排號也要問神,神告訴他可以中第一號,結果真的中了。他高興得要死,因為上一屆也是一號當選,這次必然是十拿九穩,大眾傳媒還特地為此事渲染。真是莫名其妙,這樣迷信的人,連做現時代公民都不夠資格,還會是好公僕嗎?因為他的心目中只有「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根本不把人民放在眼裏,如果我有投票權才不選這種無知的人呢?(《中國晚報》
四、再話選舉
這次四項公職人員同時改選,可說是本省光復以來最具規模的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它的成敗不僅關係我國民主憲政的前途,也關係我們國家的存亡。如果我們辦理得好,國際友人自必對我們刮目相看。反之,必為國際間姑息主義者的藉口,我們的敵人最不希望我們成功,他們用盡種種卑鄙的手段來破壞,前幾天警總破獲的匪諜案件,就是衝着我們的選舉而來的。除了這些罪該萬死的匪諜而外,難免還有不露痕跡的匪諜暗中破壞,凡我愛好自由的同胞,都必須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周圍的人,是不是有藉選舉之名而做破壞國家民族之實。如果有的話,你不妨本於人性的良知,予以迎頭痛擊,使這種敗類無所遁形。
此次是第五屆省議員、第七屆縣長、第八屆縣議員、第七屆鄉鎮縣轄市長,再加上臺北市第三屆議員,共計五項選舉。過去的選舉一次比一次進步,而且獲得國際人士的讚許,認為我們的選舉純粹是出於選民的意願,並沒有別具用心的人所說的一黨包辦。的確也是如此,凡是過去參加過投票的人,誰能站出來說他是被人強迫投誰的票的?我相信沒有人敢說這種違背良心的話。
執政黨更有決心來辦好這次選舉,從各級長官的談話,及選舉事務的周詳就可看得出來。執政黨慎重提名候選人,從公布的名單看確為一時之選,乃過去所不及。而且一再約束黨員要正大光地競選。再從這幾天政見發表會可看出各候選人表現的風度不再是小貓兩三隻,而是大「爆滿」。家庭主婦們上菜市場,也知道談論選舉的事。她們看到牆壁上花花綠綠的競選海報,也停下來「評頭論足」一番,先在心裏打個底,以便到時候,好慎重的行使她們的投票權。
不過,有極少數的候選人在政見會上所發表的言論有待商榷。如有人說:「我是為落選而競選。」你既知落選,又何必要來湊熱鬧,出風頭?既浪費自己的精力,又虛擲聽眾的時間,復消耗國家的財力。如果萬一選民一時糊塗,選中了這種不負責任的人,那不就糟了嗎?
還有一種人以脫黨競選為得意,大吹法螺說:「我身體雖然脫黨,我的心永遠是屬於黨的。」這不是騙三歲的孩子?既然心是屬於黨的,那你又為什麼身要脫黨呢?說穿了,還不是私自當頭,黨對於你有利時,你是黨的忠實信徒,一旦對於你無利,你就掉過頭來咬人。這種自私的人,只有在競選的時候,才能把人民頂在頭上;一旦當選,必然騎在人民頭上,一個正常的選民,決不會選這樣的人做公僕的。
更有一種人說我是牛,我像牛一樣任勞任怨為人服務。也有人說他是狗,他像狗一樣忠心耿耿為主人看家。復有人說我是豬。……如果大家都是牛、狗、豬,那我們的議會不就成了動物園?如果我們選出的縣市長都是牛、狗、豬,那我們有什麼幸福可言?你可曾想到:最是動物中笨的,牠能做什麼?狗雖然比牛精靈一點,但狗眼看人低,必然不把人民在眼;豬更是等而下的動物,除吃了睡,睡了又吃,還會什麼?國父說:「五權憲法的政府是萬能政府。」我們自然不需要「動物」來為人民服務。
另一種人找不到別人毛病,便來一個「人身」攻擊,說對方「人瘦」也是缺點。人的好壞,不在「高矮瘦」,而看他腦子裡裝的什麼東西而定。甚至有人攻擊對方的姓氏,在民主社會裡,姓氏也有高下嗎?姓氏與辦事能力又拉得上什麼關係?
也有人口聲聲喊不民主、不自由。如果真不自由,他還能站在臺上大放厥辭嗎?選民有進步,候選人的言論也要有進步才對。(《中國晚報》66.1112)
五、關於買票
每次選舉,幾乎都有買票的事情發生。但以前只是耳聞,我這個人總有一股子固執勁,對於傳聞的事絕對不把它當成真的。所以當別人說:某某議員是花錢買來的,我總是說:「不會的,既有資格為候選人,不可能做那種見不得人的醜事。」
但是,這一次我是真的遇到了。雖然不是直接找我,但找我的家人,也等於找我一樣。他的爪牙告訴我的家人說:「五十元一張,願意的就登記。」
家人不能決定,回來問我。我說:「我的人格只值五十元嗎?」
家人又說:「管他的,反正投誰都是一樣,拿五十塊也好,兩個人就一百元,可以够一天的菜錢。」
「一天菜錢!」我怦然心動了。一百元雖然小得不足道,但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若用勞力去換,還得有地方。家人又接着說:「小孩天天嚷着要吃水菓,這個月的開支又緊,賺一點水菓錢不是很好嗎?」
我原是很討厭買票的,但只為這區區的一百元,就出賣了我「高尚」的人格。所以我常常想,「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是很難做到的。花花綠綠的鈔票誰見了也會動心,貪污案件所以層出不窮的原因就在此。
很多人拿了人家的錢,還大駡人家賄選。我的看法是另類,如果賄賂的人是混蛋,受賄的人就要混蛋加三級。如果大家都不接受那幾個「臭錢」,他就會黔驢技窮。或者你拿了錢不投他的票,使他不能當選。一個人買票不能當選,兩個人買票也不能當選,以後就再不會有人花那個冤枉錢了。
貪小便宜的人很多,「見錢就眼開」。大錢撈不到,小錢也可以。於是該投票的時候,就呆在家庭癡癡地等「好事」上門來。那些有幾個臭錢的人便投其所好,大爺有的是錢,就可以買下你的人格,弄個一官半職來神氣一番。一個花錢順利當選,兩個也不誤,三個也漏不下,於是大家就花錢買吧!所以「始作俑者」,應該絕子絕孫才對,那些首先接受人賄賂的人,更要罪加三等。(《中國晚報》66.11.21)
六、慰落選者
也許你正為落選而傷心、流淚。如果是真的,那就應該收起眼淚,從頭再來。失敗為成功之母也許今日的失敗,正為你未來的成功奠下好基礎。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了再也沒有勇氣站起來。
不知你對這次的失敗是否作過澈底的檢討?如果沒有的話,你就該趕緊靜下心來,仔細的想想,找出你失敗的原因所在,然後釐訂未來的計畫。所謂「前車覆,後車鑑」的道理就再此。
我想你失敗的原因不外乎下列幾點:第一、你抱着無所謂的心理,勝則更好,不勝也無所謂。對於你能否當選,自己也沒有把握,一切聽之於天命。這樣無信心的做事必然會失敗,你要記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真諦為何?
第二、可能是你根本沒有服務人羣的表現,只以詆譭政府,取悅於人民。要知道假話只能騙人於一時,絕不會永遠有效。即使能僥倖取得今日的成功,明日終歸要失敗的。
第三、可能是你有幾個臭錢,乾脆收買選票。須知金錢不一定就是萬能,視臺幣如糞土的人隨處都有。今天的選民都受過相當教育,不可能看重你那幾個有辱人格的錢。
第四、也許你原不想當選什麼,只是出來搗搗蛋,分散票源,拖垮某人而後快。或者想藉選舉的機會發發牢騷,逞逞口舌之欲。
除以上四種原因之外,以許你還有其他更見不得人的目的。不管你是屬於那一種,都是不正當的行為,以不正當的行為做事是可恥的。以不正當的手段獲得勝利,更是恥上加恥。
還有一點你必須認識清楚:你這次的失敗完全是自己造成的,千萬不要怨天尤人。或說人民有眼不是泰山,或說地方派系作祟,或說受某人排擠,或說受某黨的破壞等等。如果有這種心理,那可能就真正的失敗了。
如果你真有為民服務的熱忱,為國盡忠的抱負,那麼從現在起就拿出你的愛心,獻出你的忠誠,脚踏實地去為國家社會盡職,露一手給人家看看。不要只是坐而論道,不能起而力行。今天我們崇拜的偉人,就是以行動說明一切,絕沒有駡人專家、投機專家留下美名的。我的話到此為止,四年後的今天看你的。(《中國晚報》66.11.22)
七、勉當選者
也許你正為勝利而沖昏了頭。一個人的成功固然可喜,但要特別注意,成功的果實裏可能埋藏有失敗的因子。因此,你要珍惜得來不易的成果。
當你沈浸在祝賀聲中,你可曾冷靜的想想:你的勝利是怎樣來的?是否有違法的行為?如果有,就趕快收起你的笑臉,到治安機關報到去,先洗脫你的罪惡再來高興。也許這樣做會失去你的「榮耀」,但不要緊,這更說明你光明磊落,即使失去了也會復來的。孔老夫子不是說過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你這個時候裝糊塗,一旦被人檢舉屬實,那就一切都完蛋了。
如果你的當選的確是合法的,那麼就該找出你的政見來,仔細的讀一讀,認真的想一想,今後要如何一步一步地實踐它。絕不能束之高閣,反正我已弄到手了,先享受了成果再說。四年的時間是很快的,到那時候,如果你毫無表現,那就有你好看了。你的功過民眾會清楚地記在他們腦海裏,這是不能打馬虎眼的。
如果你是某黨提名的,你不但要愛惜自己的聲譽,而且更要珍惜黨對你的培育,你的一舉一動得都代表着這個黨,如果你做錯了事,民眾會說:「你看,這就是某黨提名的爛污貨,把我們這個地方搞得亂七八糟的,下次不選它的人了。」這不但斷送了自己的前途,也成了害「黨」之馬,你想你的罪過有多大!
如果你是無黨無派起家的,也不能掉以輕心。不能說,反正我是「光桿」一條,一旦大權在手,機會難得,先撈一筆再說。任期屆滿,下臺鞠躬之後,坐飛機飛美利堅合眾國享受一番。如果你是選民,你看到你親手投票選出的人是這樣的「貨色」,你不會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剝他的皮,挖他的肉,喝他的血嗎?
最後你別忘了,你是被民眾選出來為民服務的,不是讓你高高騎在民眾的頭上。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民眾有權選舉你,但也有權罷免你。可不能得意忘形,選舉的時候,是我求你。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現在是你求我的時候,看看我端的架子是多麼的崇高!
更要注意的是:我們今天能享受到民生、自由的成果,是革命先烈們用頭顱血汗換來的。尤其當敵人虎視眈眈注意我們的時候,還享有充分的民權,更是難能可貴。現在你是正式實踐民主憲政成員之一,更應該珍惜它,維護它,不要做破壞它的罪魁禍首。(《中國晚報》66.11.23)
附錄:
監選一日記
我很榮幸被學校指派為監選員,又被監選單位聘為主任監選員,當我接到聘書的時候,可以說誠惶誠恐。我常聽說監選很麻煩,遇上複雜地區,競爭激烈,時有擾亂選舉的情形發生,事後還有對簿公堂的可能。如果這樣,身為主任監察員的我,自必脫離不了關係。我一生未上過法庭,如果因當了一天的「公證人」而汙染了我的清白,實在不划算!但這畢竟是榮譽職,在中華民國的憲政史上,總算盡到微薄的力量。即使萬一個人有什麼損失,也是值得的。
事前講習
十一月八日,是投票所工作人員業務講習。地點是在彰化市萬芳戲院。公文規定上午七時半報到,八時正是講習。很多參加的人員都在規定時間前到達,但工作人員卻在七點四時才姍姍而來。匆匆忙忙擺上桌椅簿冊,已是八點正了。報到的人排了一條長龍,把那條街阻塞不通。如果工作人員早來半個小時,先準備好一切,來一個辦一個手續,何至於那樣擁擠,又何至於那樣忙碌!
萬芳戲院的空氣很不好,光線暗淡,人又多,一進到裏面就令人有難受的感覺。大家都不肯往前面走,只堵在進口的地方觀望,鬧哄哄地,像早晨的菜市場一樣。最糟糕的是擴音設備,只有一個小小的喇叭,且有雜音,再加上講解人員口齒不很清楚,簡直不知說什麼!於是台下的人就聊起天來,沒有熟人聊的就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真難得他們有這樣的福氣!更有一些人眼看講不出什麼名堂來,乾脆溜之大吉,反正五拾元午餐費領到手了。
我看不出這樣的講習有什麼效果,只不過是勞民傷財,應付公事而已。事實上,這種講習可以免去。因為參加監選的人員都是學校的老師,極少數是職員,有什麼事,規定在「工作人員手冊」就可以了。相信大家都能看得懂。如果必要講習,不妨把人員減少,每一個投票所只要主任監察員,和主任管理員參加就行了。整個彰化市不過百十人,選個好地方,大家共同來研討,相信比一千多人擠在一起鬧哄哄好得多。如果必須每一位工作人員都參加,不妨多花時間,分梯次舉行。負責講解的人,一定要口齒清楚,說話可罩得住全場,才能收到效果。我們做一件事,一定要講求實效,不然,就乾脆不做。
另外在法令方面也有矛盾的地方,如監察小組編印的「監察人員手冊」中規定開票順序,「投票人在六百人以上者,分甲、乙兩組同時開票,甲組先開縣長選舉票,次開省議員選舉票。乙組先開縣議員選舉票,次開鄉鎮市長選舉票。」但選舉事務所編印的「工作人員手冊」卻規定:「甲組先開縣長繼開縣議員選票。乙組先開省議員,接著開鄉鎮市長選舉票。」這都是選舉單位與監察小組事先未曾協調的緣故。如開票時,主任管理員與主任監察員各執所據該怎麼辦?如果在場的觀眾看見這兩種規定,來糾眾搗蛋又該怎麼辦?
選舉日
這天─十九日─我很早就起床,把各種法令熟讀一遍。匆匆吃過早點,就趕到投票所,比規定的時間六點半遲到十分鐘。但工作人員還沒有到,只有彰商的姚小姐在那裏,她是我們三位監察委員之一。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主任管理員才趕過來,我們就立刻開始佈置。剛到七點鐘已有人來投票,但我們的人員還沒到齊,當桌椅擺好,選票開封,卻沒有投票人員名冊。主任管理員又匆匆忙忙去市公所領取,趕回來已近七時半,與預定的七點開始投票又遲了三十分鐘。好在站在外面鵠候的選民都沒有怨言。這也是應該檢討的地方。尤其是關於選舉的事,應該特別謹慎小心才好,免得別具用心的人找藉口。
大約八點左右,門外有兩位小姐拿著候選人的宣傳品在散發,我立刻會同警衛人員前去取締,因為競選活動在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已經停止,自不能有越軌的行為。而且又在投票所門口,我不能不行使職權。兩位小姐辯說別的投票所都可以,為什麼這裏不行?我說別的地方我不管,我是依照法令執行任務。她們無話可說,只有悻悻而去。
投票的人陸續到來,秩序還算良好,但最感頭痛的是那些年紀大,低能或殘缺的,他們幾乎都無法獨立表示自己的意見,必須找人代勞。按規定都是不容許的,但他們到達之後總是說手不能動,眼不能見,不找人代替是不行的。如果告訴他,你用嘴講,讓你的家人替你代圈。他的家人會說,他那裏會知道選誰?照說既不知道選誰,就沒有投票資格,但憲法賦予他有選舉權,能說不讓他投票嗎?讓他投了票,實在有欠公允。因為這樣很容易受人操縱。有些競選激烈的地區,候選人就專門收買這些人來投票,這比收買「健全人」又要可靠而保險。在我們這個六五八人的投票所中,有不下廿人,能說中沒有名堂嗎?一個健全的人對投票都不感興趣,為什麼這樣的人卻熱中此道?如果他們真正是出自內心的參與,的確令人感佩!如果是為了五十、一百的新臺幣被人利用為競選工具,實在不值得!利用他的人近乎殘忍,作兒孫的人,甘願自己的老祖宗受人利用,可謂不孝!
後來我又發現里長有問題,先是他進來指導一位眼睛不太靈光的人圈選第幾號,我毫不客氣地把他請出去。後來他又推一個行動不便的人來投票,又想染指。我很嚴厲的警告他:「你是里長,應該知道妨礙選舉的罪過。」他笑一笑離去了。再後我又看他在門外活動,凡有人來都嘰嘰咕咕一陣,我想是談選舉買票的事。我本要請警衛趕他走的,但主任管理員說:「這個地區非常複雜,只要不進投票所來就行了。」我也就算了,這次選舉花錢買票是公開的秘密,誰出價高誰就有當選的希望,我真懷疑這種選舉確能使有抱負的人出來為地方服務。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大家都喜歡錢,二十、三十都有人要,你不給他,他就不去投票,實在令人痛心。今天每一個人能擁有神聖的票是經先賢、先烈們奮鬥犧牲爭來的,大家竟不知珍惜,卻極廉價的出賣,實在罪過!
下午投票的人很多,長龍不斷,四點結束。投票率大約在八成左右,如果不是因錢而投票該有多好!
事後檢討
這次由於是四合一選舉,民眾一下要投下四張選票。每一張票有個票箱,而票箱的顏色與票相同。但四種票箱的顏色不很明顯,所以容易弄錯,尤其是縣長與縣議員的票箱更不容易分清。以後選舉時要特別注意,一定要顯明地區分,省去工作人員很多麻煩。
台灣已辦過很多選舉,工作人員對業務都很熟練,做起事來迅速確實,為排隊的人節省很多時間。不過我覺得有一點要改進的,是領票身分證上要蓋章,但身分證裝在膠套裏,要取出來才能蓋,浪費很多時間。其實這是不必要的,如果防止投票人投兩次,選舉名冊上已蓋有章。如果公教人員要證明,投票通知單已蓋章,足以做根據。即或一時忘記帶,再填發一張就是。不必因少數人的需要,而去為每個人的身分證蓋章,不知主辦單位以為如何?
從這次的監選,深知政府舉辦選舉的苦心,但許多人藉此機會謾罵、詆毀,及民眾不珍惜自己神聖的一票,實在不應該!我覺得要使中國的民主政治走上軌道,必須全國人民的合作。如果只是看到繩頭小利就出賣自己的人格,政府怎麼努力也是無用的!
八、迷信為害
這學期開學的時候,我突然有驚人的發現,凡是結過婚的女同事,都挺着一個大肚子來上班。而且有幾位經常詛咒生育痛苦的人也是腹大如鼓。真使我大感不解,怎麼這個世界突然變了?大家都對「傳宗接代」發生了興趣。
後來到臺灣銀行領薪水,也發現許多挺着肚子的女職員,我又是一陣奇怪。於是我對女人的肚子發生了濃厚興趣,走到哪裏,總是瞄準女人的肚子,尤其是大腹便便,更是要仔細觀察一番。慢慢地,我悟出一個結論:今年的大肚子特別多。也許是彰化這個小地方情形特殊,不足為訓。可是上個禮拜天,我去臺南喝喜酒,在火車上也發現不少挺肚的。到了臺南,滿街走着的,也是如此。到了喝喜酒的所在,更有許多挺肚的人,後來竟然發現新娘的肚子也怪怪的,立刻詢問一位明白內情的朋友,他愣了一眼說:「有什麼怪呀!人家是先上車,後補票,再過兩三個月,你就等着吃紅蛋好了。」
不能不再度肯定,今年的確不同於往年。為什麼不同,因為今年是龍年,大家都要生「龍子」。所以今年婦產科醫院生意特別興隆,家家都是大爆滿。如果要生產,必得兩三週前預約登記,否則,到臨時就掛不上號。彰化今年已增加三家婦產科醫院,仍有應接不暇的情形。而且自今年九月至明年三、四月更是「生產」的旺季,將有更多的龍子龍女降世。於是,此時期的人口出生率必然大為增加。據我的直覺判斷,最少也要增加三成以上。臺灣的人口壓力已到了飽和點,實在不宜再增加,這事關係到整個社會繁榮,全體國民的生活品質,稍具現代知識的人都應知道。當前世界各國的人口政策多傾向於重賞不重量,多子多孫的落伍觀念已成過去。可是在我們這個社會卻認為應該,令人費解。
我常想,目前臺灣教育這樣普及,國小已達百分之百,國中亦在百分之九十六以上,應該不迷信才對。可是事實剛好相反,迷信越來越盛,每天翻開報紙,總能看見一兩宗愚夫愚婦受愚受騙的新聞,譬如神棍騙財騙色,金光黨掉包等。不但「愚夫愚婦」如此,即使受過高等教育的也是如此。譬如那些崇信生籠子的人,都是中學女老師和公務人員,你和他們談起子女來,馬上就「龍話」連篇,津津樂道。目前臺灣還有一個怪現象,就是人民對於修廟很感興趣。從來沒有聽說某位大好人,自願發起建第一道路,或修一座橋。可是為修廟不眠不休奔走的卻大有人在,而且人民也樂意奉獻,三百五百,三千五千,甚至十萬八萬都毫不在呼。因此,臺灣的廟宇如雨後春筍般地在各地出現。在不久的將來,我想臺灣會成為「廟宇王國」,這也將是世界上最奇妙的「王國」。
如是的情形,我實在找不出原因出在那裏,還是我們的教育失敗,訓練不出大科學家,大發明家,只能培養一些迷信專家,抑是人性自甘墮落,自願與猿人為伍?(《民聲日報》65.10.3)
九、可惡的小日本
一提到日本鬼子,我就會立刻氣憤填膺,熱血沸騰,恨不得抓幾個過來,撥他的皮,抽他的筋,才能發洩心頭恨。
老瞿託天之福,有性生在後稱天府之國的四川。抗戰時期,日本鬼子的鐵蹄並沒有直接領教過,但在重慶五三、五四大轟炸血肉橫飛的慘相卻是親眼所見。那時雖不知戰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鬼子滅絕人性的暴行已深植在小心靈中。後來又有成千上萬的「下江」難民湧到我的家鄉,看他們骨肉離散,有家歸不得可憐,凡有良心血性的中國國人,莫不對鬼子恨之入骨。再後又看到南京大屠殺的相片,及從淪陷區逃出來的口中,得知鬼子是如何如何強姦十二、三歲的少女,然後用刀插進陰戶,又如何如何姦淫五、六十歲的老婦,再要老婦己兒子站在旁邊鼓掌叫好。我老瞿更是氣得摩拳擦掌,如果早生幾年,一定會到戰場上割幾個鬼子的頭當球踢。
鬼子對我們那樣殘忍,但戰爭結束之後,我們並沒有以牙還牙。不但把鬼子兵及僑民安全護送回國,而且沒讓它陪一分一釐。當時為遣送鬼子,動用了全國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故使國軍運輸遲緩,共匪得以趁機擴大地盤,導致後來整個大陸的淪陷,為我國家民族一留下無窮的禍害。鬼子不但不感恩圖報,反而處處與我中華民國為敵。而田中政府竟然撕毀中日和約、與共匪「建交」,能不痛心疾首嗎!
民國五十八年我國紅葉少棒隊擊敗日本,代表遠東區參加美國威廉波特的世界少棒大賽,奪走他們保持兩年的冠軍頭銜。心眼狹窄的日本鬼很不甘心,便使出最卑鄙的手段,向世界少棒聯盟檢舉,說我們使用的球棒有問題,希望取消我們比賽的資格。後來經大會嚴密檢查,並無違規情事。更妙的,我們使用的球棒卻是從日本買的。如果真有問題,那是日本鬼的責任,與我們堂堂正正的行為無半點關係,也只徒見日本鬼不是東西而已。
自紅葉隊揚威美國之後,少棒冠軍為我中華民國所獨攬。小日本看了實在不是滋味,氣得咬牙切齒,坐立不安,但又無可奈何。一直苦苦等了八年,到今年的遠東區少棒大賽在關島舉行時,他們的少棒隊聯盟秘書羽田眼看過去一年一年的冠軍被我們拿走,內心實在按捺不住,便使出一個絕招,捏造世界少棒聯盟一份電文,說我們沒有繳會費,不准我們下場比賽,想來打擊我們的士氣。幸好這一謠言很快得以澄清,使我們能順利參賽。不巧得很,我們今年少棒實力不如往年之強,被鬼子乘虛而入,奪走我們保持七年的遠東代表權。當然小鬼子會哈哈大笑,終於拔掉一顆眼中盯。
在此,我老瞿特別深切寄望於國內棒球界的領導諸公:不要只挖自己人的牆腳,應該勇於公憤,將目標死死對準小日本,好好爭一口氣,把失去的王座拿回來。輸給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不能輸給小日本,看他有啥子辦法?(《民聲日報》65.9.7))
十、從選舉教授說起
前幾天,下課時和一位同事聊天,他自我安慰地說:「總算不錯,這次校務會議通過我升教授。」
「恭喜您,老前輩。」
「老弟!」他搖着頭嘆息說:「唉!真不簡單,好在我兼辦教務業務,認識的人多,大家肯幫忙。」
「不通過就不能升了?」
「是呀!我們那裏有為講師升到副教授,只有校長一票贊成,所以永遠升不上去。」
「為什麼?」
「為什麼!這是中國人的老毛病,真正有學問的人,總有一副傲骨頭,什麼人也不甩,到這節骨眼上,大家就要報復一番。相反的,那些胸無點墨的人卻精於鑽營,逢到這種場合,可能是全票當選。」
這又使我想起我在大學的時候,常有馬路消息傳播,某人升教授的時候,某人投了反對票,所以成了死對頭。某人助教當了八年,因某人看不起他,每次開會的時候,只要某人一句話,就被否決,所以一直升不上去。直至去年某人走了,他的講師才升起來了。某人升副教授的時候,還是某人在會中仗義執言,不然,他哪會有今天的神氣?
從這些事實看來,完全是憑個人的好惡、恩怨,很少人憑理智、是非論事。尤其是知識水準越高的人,一樣會有勾心鬥角,弄得個團體烏煙瘴氣。這的確是一件悲哀的事。
前幾天又和另一位同仁閒聊,他說今天臺北的所謂博士班、碩士班,都不是真正想讀書的人,只是在那裏混資格,裝飾門面,好向社會大眾驕傲而以已。他們在學校裏,就憑那塊金字招牌到處兼課、兼職,根本不從事研究工作。或許這些人自知不是讀書的料,也研究不出什麼名堂來,不如乾脆不研究。到時候,只要禮貌周到,生日宴做得有聲有色,不愁拿不到學位。
相反地,那些有才氣、想念書的人,他們眼裏沒有權勢,沒有奉承,不懂得送禮,更不知道為「恩師」做壽。別人不願收為高足,他們也無意屈居「下流」,只有關起門來「孤芳自賞」。
今天最大問題,是人心太壞,大家都把私心頂在頂在頭上,大家都顧眼前的蠅頭小利,很少有人考慮到團體、考慮到國家、社會及未來。須知皮之不存,毛將復焉附?國人應深思之。(《中國晚報》)
十一、車禍有感
四月六日的下午四點五十分,我們春假旅遊的車子經過屏東大橋時,前面出了車禍,我們被困在橋上有九十分鐘之久。按說是不應該停這樣久的,這就是國人自掃門前雪及互不相讓所造成。
屏東大橋是雙行道,車禍出在北行的道上,南下的車輛還是可通行的,我們到達橋上的時候也是通的。而北行的車輛眼睜睜看着人家走,心裏自然不是味道,於是盡量向左邊靠,再加以摩托車拚命向夾縫中鑽,填得滿滿一橋的車,南行的車就這樣不通了,大家嘗嘗等的滋味吧!
現在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徵,誰也不願吃虧。為了不吃虧,即使拚了老命也不在乎。前些日子,報載有北部某中學,放學的時候,日間部的學生拚命往樓下擠;夜間部的上學,又使勁往樓上衝,因而有踩死人的慘劇發生。
今年二月九日,我在臺北火車站下車之後,過了西站的陸橋。火車站進出的人本來就很多,此時是南來的列車到站,自然加倍擁擠。陸橋的寬度只能容四人並排通行,此時湧上橋的人不知有多少,而且一個個都精力過剩,只知往前衝,而不知後退一步,我真擔心會擠下幾個人去。其他地方上下車之擠,更是司空見慣,而且是青年擠得更起勁。
再回頭來說這次車禍吧!只見幾個警察跑來跑去,忙得滿頭大汗、鑑定肇事的責任。至於橋上的車輛是否通行,他們視若無睹,為什麼呢?交通的流暢是交通警察的事,與他們拉不上關係,這就是自掃門前雪的觀念作祟。中國不強盛,就是不能團結合作所鑄成。
我認為處理車禍的原則,追究肇事的責任固然重要,在某些情況下,維持交通秩序的暢通也不可忽視。譬如這次吧,肇事地點在橋上,車輛不能繞道行駛,警察必然竭盡一切能力,不使交通中斷才是上策。(《民聲日報》65.4.15)
一二、從六萬八千元說起
幾天前與朋友閒聊,有位跑補習班的仁兄,以每月賺六萬八千元相號召。如果是教英文、數學,賺個十萬八萬並不稀奇。而這位仁兄竟然是目前非常不「景氣」的國文老師,的確令人咋舌半天。
在一般觀念裏,他有這樣龐大的收入必然「身手」不凡,所以各地的補習班都爭着請他充場面,各地的學生自然以聽他的課為無上的光榮。我何其不幸,早生了二十多年,不然,不然也繳一筆學費,領教一翻,也不叫父母枉生一場。
後來,有個難得的機會,遇見此兄的同事,才對他有深入的了解,姑不論他的學歷如何?就連「罵」字從网都不知道,便可看出他肚子裏裝有多少東西了。更有甚者,出一份考題,校長還得請教務股長斧正一翻才能拿得出去。那麼,此兄何以這樣走紅呢?嘴巴會說也。
我有位朋友的女孩,在自由中國首善之區的臺北市高就,收入相當可觀,使我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大男人慚愧得無地自容。左鄰右舍的人,當然羨慕得不得了,好多女孩子都以她做為榜樣。做父母的更以生這樣的女孩子為榮。真所謂「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後來,我到臺北去,得到千真萬確的情報,原來此妞是在一家豪華的觀光理髮廳幹馬殺雞的勾當。但不管幹什麼,只要能撈到鈔票就讓人刮目相看。
我有一鄰居,不知他在外面做什麼,每天早出晚歸,而且車來車去,好不神氣?,人人都莫不豎起大拇指喊「讚!」
我有位女同事,她的先生在一家私人醫院當院長,每月薪水六萬元,也是人們羨慕的對象。甚至有人穿一雙兩三千元的皮鞋、戴一副七八千元的眼鏡,女孩子穿一件漂亮的衣服、灑一身香噴噴的高級香水,也夠人羨慕得要死。
今天最不受羨慕的就是奉公守法的正人君子,左鄰右舍會罵他是傻瓜;家人會說他是窩囊廢。在機關裏更不受重視,同事們認為他好說話,總是把吃重的工作推給他,至於有什麼好事,他只有站在旁看得一份。主管認為他不會有意見,考績馬虎點沒關係。那些常有「意見」的人,千萬不能虧待,否則,鬧翻了,大家都不好看。這樣一來,誰也不想做好人,世風日下的關鍵就在此。(《民聲日報》67.4.14)
一三、為蔣院長分勞
自蔣院長當選第六任總統後,無論是復興基地的軍民、大陸苦難同胞、散布海外的華僑、國際友人,莫不歡欣鼓舞、衷誠擁戴,熱烈慶賀。
但我們在慶賀之餘,最重要的是為我們蔣院長分擔勞苦。回顧蔣院長在過去數十年革命歷程中,可謂辛勞備至。早在赣南任行政專員時,即親自領導人民興建工路,親自率領治安人員緝拿賭博、吸毒、走私,與地方惡勢力奮鬥。後來大陸軍事逆轉,重慶岌岌可危,四川省主席劉文輝有投匪意圖,蔣公想召見劉氏,促使迷途知返。劉氏不敢前來,蔣院長即深入匪穴為質。
民國三十八年金門古寧頭大捷,蔣院長親臨前線,與戰士們同生死,共患難。四十四年大陣島撤守,蔣院長是最後一個上船。四十四年臺海戰役爆發,蔣院長經常帶領運輸船團,冒着猛烈砲火,登陸料羅灣,使前線士氣大振,使軍用物資不虞匱乏,粉碎共匪血洗金門的企圖。
蔣院長擔國防部長,深入基層,決解士兵問題。當時軍中的問題很多,而許多難題又非蔣部長解決不可,所以蔣部長總是一日當兩日用。有段時間我在國防部工作,我每次上大夜班,都看到四樓部長辦室燈火通明,那就告訴我們,部長正在為國軍官兵的困難而絞盡腦汁。
蔣院長擔任退輔會主任,親自帶領榮民翻山越嶺,披荊斬棘開闢中橫公路,夜宿在不知名的地方。他有句對榮民說的名言:「我蔣經國有飯吃,你們就有飯吃。」 
自六十一年擔任行政院長以來,更是僕僕風塵,探求民隱,走遍了每一塊自由土地,溫暖了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他每到一個地方,必與民眾親切握手,或者席地話家常;或在露店喝杯冰水,吃塊西瓜;或到小食店吃個便當。這樣不避危險,不辭勞苦,勤政親民的作風,可謂中外歷史所罕見,更是值得國人信託的領袖。
不可否認,今天有許多人由於長時間的安定生活,在心理上不免有些麻木、自私自利,罔顧國家利益,遇事推拖、依賴等待,得過且過,凡事要蔣院長手令、交辦、或親臨督導,才能順利辦妥。為什麼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交通秩序、環境衛生、自來水供應,都要蔣院長來解決?要知道,蔣院長有多少重大決策需要處理,需要謀劃?蔣院長有多少良法美政,往往因執行人不夠認真,而大打折扣,甚至與原來的愛民精神相反,而成了擾民。更有的根本不能「上情下達」,而辜負了蔣院長的好心,實在不是一個現代中國人應有的辦事態度。
今天我們來慶賀蔣院長當選,最佳的禮物,莫如效法蔣院長的謀國之忠,任事之勤,對民之誠。更應該站在個人的崗位上,把自己應做的工作做好,減少蔣院長不必要的辛勞,使他有更多時間策劃復國大計,豈非更是國人之福嗎?蔣院長在當選總統後,告誡國人:「大敵當前,國難當頭,我們需要腳踏實地,埋頭苦幹,用自己的血汗,來完成總統遺留下來的使命」。這些肺腑之言是我們今後辦事的座右銘,不可或忘。(《民聲日報》67.4.24)
 一四、現代的女人
如果說女人越來越賤,絕對不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臺灣的女人在十幾年前是很吃的香的。因為大陸來臺幾十萬軍隊,都是單身漢居多,這時已到結婚年齡,大家搶着找對象,無論好壞,總有人來「接收」。所以女人就端起架子來,挑三選四。可是十年風水輪流轉,大陸來的人,該結婚的已結婚了,沒結婚的就抱獨身主義了。於是女人多了,男人就抖起來。我常常和人開玩笑說:「生長在這一代的男孩子是幸福,起碼不會為終生大事煩惱。」
以前常聽男孩子作護花使者,現在剛好反過來,女孩子要護男孩子了。因為她們時時擔心他被人搶走。我們單位有個女同事,她的男朋友在服兵役,每到他休假的時候,就要趕到營房護駕,寸步不離,直到晚上歸營,送到門口,才放心地回家。然後一天一封信,有時還得加倍。光在男孩子身上下功夫還覺得不保險;;又經常到他家裏去,向他的父母大獻殷勤,伯父伯母喊得好甜。最近男孩子的父親生日,她老遠跑去祝壽,還送了貴重的禮物。當時有老一輩的婦女說:「現在的女孩子真不同了,男孩子不在家也敢來。」
有一位曾經在大學念過書的朋友告訴我,現女孩子進了大學,主要目標是找對象,星期假日和課餘之暇,就拼命去郊遊、舞會、烤肉,其目的不過是想找個對向而已。這些肯主動向外發展的,倒畢業的時候,好壞都能抓到一個。只有那些死啃書本,不肯紆尊降貴的「大小姐」,默默地走出校門,終生大事還杳然無期。
前幾天,我到臺南,一位老朋友告訴我,他們單位裏,有位會計小姐,快到三十年華了,還是小姑獨處,誠懇的希望我給她注意一下,只要年齡不相差得太大,學歷大學專科都可以,因為她本身也是大學畢業。我當時很坦白地講,如果是男的找女的,我介紹一打兩打都沒問題,女的找男的就困難了。不錯,我們單位有幾位男士,但他們後面都有幾個女孩子在緊迫盯人呢!
我在一所專科學校兼課,班上有十來個女孩子,原來是男女分開,各霸一方。後來,這些女孩子都紛紛移到個人喜歡的男孩子旁邊,但我沒有看見男孩移到女孩子旁邊。
我的鄰居有一個專科畢業的男孩子,他一回家來。總有女孩子打電話給他,而且常常有女孩子親自上門來請去郊遊。據他的父母親說,郊遊費還是女孩子出呢!舊式社會的女孩子出嫁要帶嫁粧,窮苦的人家常為嫁粧而發愁,故稱女孩子為「賠錢貨」。十幾年前,男多於女,男孩子結婚要拿一筆可觀的聘金,還不敢向女方要嫁粧。現在又回過頭來,不但要賠嫁粧,而且還賠郊遊費,更是徹底的「賠錢貨」了(《民聲日報》)67.3.16)
  讀者迴響:
     《現代的女人》讀後感
                劉 潔
瞿瞿先生你於三月十六日中晚副特的一篇大作,「現代的人」,我拜讀後起不同之感,不知瞿瞿先生所接觸的環境是否你大作中所提到的這幾個圈子?不過瞿瞿先生所寫這樣,總有一竿子打翻一將船之謂,俗語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有內涵的女孩,總不致如你所說的那個「賤」字。
這社會雖然日進月新的隨著潮流走,但據我所知,但目前為止,還不致於進步到你所說的那麼嚴重。我們不知你是以個人的觀點或是少數人的看法來論這件事,你說的對,目前這社會是有這種女孩,但這祇是少數幾個。如你文章中所說的「女人越來越賤」這句,不覺得一概而論嗎?再者而言,即使現在就如你所說,「倒追」,平心而論,這也是男女平等之一例。如以瞿瞿先生而言幾例,就表示現代女子之「賤」,那男女平等之論調不是應以廢除了嗎?
我說這些話,是以我的角度發言。而瞿瞿先生是以你所見所聞作下論,不知我所說的是否正確?但我卻知道當我要些一個字時,必須把眼光放遠,筆桿放寬,三思而後行,才不致於引起不平之鳴。(《中國晚報.春秋閣》副刊,67.3.26)

一五、如此論調
自政府宣導消除髒亂以來,我家門前這條垃圾滿地的巷子常掃得乾乾淨淨。而最難得的,是附近的人家不分彼此,誰有空,誰就拿起掃帚來掃,好像掃自個院子一樣熱心。
時間久了,我突然發現這些掃地的人都是老一輩的,從沒見過那家的大少爺,大小姐拿過掃帚。這些家長們都是在學校教書,當消除髒亂剛展開的時候,他們在朝會上、教室裏,苦口婆心要求學生回家要掃地,為什麼不要求自個的孩子呢?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我自外面散步回來,見王老先生彎着腰唰唰地掃院子,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而他們的少爺小姐還沒有動靜,大概正與周公打交道呢!我就多嘴地問:
「王老,你不累嗎?何不叫您的孩子們掃呢?」
「唉!孩子們成天上課,早出晚歸,難得有個禮拜天,讓他們好好睡睡。」
「難道您不累嗎?每天要上四五節課,中午也不能休息,晚上還要改作業。」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大少爺揉着睡眼出來了,衝着父親說:
「爸爸,給我兩百塊錢,我們今天要去郊遊。」
王老果然放下掃帚去拿錢。
後來,我又發覺女孩子不但不掃地,連碗筷也不洗,吃過飯,往桌上中央一推,一拍屁股就走人,好像上館子似的。
一天,我同妻子談到某家小姐不洗碗掃地之事,妻子白我一眼說:
「你不懂,女孩子做事,手會變粗糙,將來不好嫁人。她媽媽說,只要漂亮,將來嫁個有錢郎,還用自己動手?」
是耶?非耶?如此論調!(《民聲日報》64.12.24)
一六、把小康計畫再擴大
自謝主席上任之後,便提出小康計畫,以消滅貧窮,的確是一大德政。幾年來,已有相當成效,使許多窮苦人家生活得到改善。但我覺得還未做到盡善盡美,有再擴大的必要。
在二十多年前,我常常看到有不少殘缺的人在公共場所,穿着破爛的衣服,蓬頭垢面,伸手向人討錢。每到年節,這種人越多,幾乎無處無之。如今這種情形並沒有絕跡,不知道為什麼?
我常常到臺中市去,每當我從後車站走過天橋,總看到有兩三個人蹲在橋上哀泣乞討。昨天是年初二,我帶着妻兒遊八卦山,沿途遇上這類的人有四五人之多。我相信在別的「觀光勝地」一定還有。如果說要消滅貧窮的話,這些人道是真該「消滅」的。我們的官員為什麼視若無睹?我們的仁愛基金用到哪裏去了?難道還有比這些人更值得救濟嗎?
我有一位朋友,十餘年前由軍中退役下來,那時沒有退役金,做生意無本錢,就到旗山裏面開山種木薯。因那是公地,不能亂墾,被警察請到派出所關了幾次。出來之後,還是偷偷摸摸的開。因開的人越來越多,警察抓不勝抓,就睜隻眼閉隻眼。後來他們開的地由非法變合法,我那位朋友已是擁有五六甲木薯地的大地主,每年售一次木薯,收入相當可觀,四年前已在平地買的一甲多水田,又起了高樓,據估計他的財產不是一百萬,也有七八十萬。可是十幾年前向鎮公所領的貧民証仍然有效,每月照領救濟米不誤。兩年前還是這樣,現在是否還領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我所以要說這個故事,並不是要揭那位友人之瘡疤,而是要說明我們這個社會名不符實的事實在太多了。不需要救濟的,拚命在那兒錦上天花,真正需要送炭的人,卻沒有人去送。
我曾見報上有人寫文章說,雲林虎尾車站,曾經有一群縮着脖子、吊着胳膊、蹶嘴斜眼的小孩,向上下車的人要錢,後來他發現這些孩子並不是真正殘而窮困,而是好吃懶做才做此無本生意。我也曾見一則新聞,說新竹市有一家人,有兩個孩子,父親要他們穿着破爛的衣服,在臺灣銀行附近向往來的行人要錢。由於這兩兄弟表演得逼真,獲過路君子的同情,幾年下來,他們連本帶利賺了幾十萬。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有這樣的事情?
我很奇怪,我們的警察先生,為什麼不對這一些經常出入公共場所的真假乞丐問一問,家住哪裏?姓甚名誰?父母有何高就?以今日臺灣戶政制度之嚴密,是不難查出真相的。如果是真殘缺無以謀生者,就報請民政機關或慈善機構做妥善處理。我想這類的人並不太多,政府應有能力改善他們的生活。如果查出是冒充的,就輔導他們就業。如果有不肖之徒自甘墮落,不妨繩之以法,決不能讓這種不求上進的人繼續破壞我們社會的美觀。
因為這種人的存在,對我們號稱安康、樂利、富庶的社會實在是一大諷刺。再說每年來臺灣觀光的國際友人有七八十萬之多,如果讓他們看到我們社會的陰暗面,他們回去後,可想到會對他們的同胞說什麼?請想一想,對我們國家的聲譽,將有多麼大的影響!萬一有匪諜這類壞蛋,將這些人拍成相片,弄到大陸上去,正好給匪徒們一種「寶貴」的宣傳資料,又使大陸同胞對我們有怎樣的看法?所以,無論就哪一方面說,不管是真假乞丐都該徹底消除。
在此,我誠懇寄望於有關當局,當全面推展小康計畫的今天,我們要把消滅乞丐列為首要工作。使這些不光采的人物,永遠在我們的社會絕跡。(《民遣日報》)
一七、郵局當自律
我國郵局創辦迄今已八十個年頭了,在公營事業中,是比較辦得像樣的,也是國人足以向外人自豪的。什麼東西辦久了,就不免暮氣沉沉,甚至弊竇叢生,我們的郵政事業正是如此。
前幾年東勢有郵包失竊案,臺南有郵車在途中遺失鉅款,至於郵件之遺失與誤時更不知有多少。我有位朋友曾經告訴我,他接連有三封信被遺失,打電話到郵局查詢,對方的回答是:「誰叫你不寄掛號?」
十餘年前,臺北文星書局還沒關門。那時我住在后里,購買該局出版黎東方先生著《細說清朝》一書。那時的定價就有一百多,幾乎與我一月薪水相等。這樣一部有份量的書,竟然在郵遞途中弄掉了。我請書局查,硬說已寄出,且有登記簿為憑,但我確實未收到。當時我正經管部隊的收發,郵件一來,我首先過目,不可能是我們裏面的人揩油,這顯然是投送有了問題。
民國六十一年夏天,我住在臺南,買了光啟社出版業師蘇雪林先生著《屈原與九歌》,我也沒收到,我向他們要書,他們要報刑警鑑定筆跡;因為書寄出不久,接到一張「書已收到。請再寄一本來」的明信片。因此他們斷定這名信片是我家人寫的,我的家人只有太座而已,她對這些專門性的書根本不感興趣,我兩人共一本就夠了,何必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這顯然是郵差先生送錯地方,收到書的人,見這本書不錯,即花五毛錢,寄一張明信片,要對方再寄一本來。
也是這年的夏天,救國團於兩天前發出通知要我去高雄講習,而我收到通知已是講習開始之後半天了。我家離救國團不超過十公里,駛單車也不過二十分鐘,郵差先生騎機車卻走了整整兩天。
前幾天,接連收到兩筆稿費,雖然只有兩三百元,但內心的喜悅去無法形容。於是興高采烈帶着一家大小到郵局領錢,然後給妻買點衣物。可是當我將匯票往櫃臺上一放,裏面的出納小姐向我一愣,懶洋洋地拿過匯票瞅了一下,板起晚娘面孔說:
「私章拿來!」
我一摸口袋,空空如也。我清楚記得走的時候拿了一下,是準備帶在身邊,以防萬一。但不知怎麼沒放進口袋。
「已經蓋了嗎!」我說。
「不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從很遠跑過來,而且等着用錢。」
「不行,你看得清楚不算,必須我看得清楚。」
於是兩人爭吵起來。當然最後失敗的還是我,錢掌握在她手中,她不鬆手,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總不能跑進去自己拿吧!
怎樣才算清楚,是很難有客觀標準的。甲看得清楚,乙看就未必清楚。同時,清楚不一定就可靠,因為私章可以偽造。如果我撿到一張匯票,我刻一個私章不是更清楚嗎?
在好幾年前,嚴總統即提出廢棄大印的主張,當時的確做得轟轟烈烈,全國上下一片喝采聲。但廢得並不徹底,至今大印尚有其權威性,這次中國人的老毛病,做任何事,總要拖泥帶水,留個尾巴。
大印既然可廢,私章何能不廢!或許有人訂說:「沒有私章不能取信於人嗎?」我則曰:「外國人根本不用私章,人家一樣活着,而且活得比我們更好。老實說,用私章不但是落伍的象徵,更重要的事不方便。譬如你今天出門辦一件事,如果萬一忘記帶私章,你就不能辦事。這一天的時間就會白白浪費,甚至耽誤大事。我想每一天因忘記帶私章而誤事的人一定不在少數。古人造字是「人言為信」,今人不相信自己嘴巴說的話,卻相信木頭刻的「章」。這不正是韓非外儲說左上篇所云:「寧信度,無自信」嗎?
廢除私章可能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握有「生殺」大權的機關如郵局者,在判斷清不清楚時,不妨把眼睛放大一點,仔細瞧瞧,真看不清楚才說:「不行」。要真正以服務人群為宗旨,不要:「以整人為目的」。(《民聲日報》)
一八、密醫何時休
前一陣子,對於消除密醫之事嚷得很起勁,衛生主管當局還若有其事地制定了醫師法,以為密醫從此就可以絕跡了。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以國人視守法為傻瓜的觀念,所謂法令規章,也只不過是廢紙而已。
密醫的存在有其客觀因素,如果此種客觀因素不消除,則密醫將永遠存在。客觀因素為何?那就是我們這個社會窮人占大多數,能出手三百五百而不心痛的人並不多見。其次是不論公私立醫院都以賺大錢為目的,〈軍醫和榮民醫院除外〉。如果不看在新臺幣的面子上,你死了人活該!
就以我這個貴為教書匠來說吧!每月收入四五千元,曾引起人家眼紅,所以被釘在學校七小時。可是我自己卻覺得非常可憐,連醫院都不敢進,其他收入不如我的人一定還有。
我曾經在臺南混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家老大突然高燒到四十度,我和老婆嚇得汗珠直胃,深怕被上帝寵召。趕緊叫計程車到臺南一家所謂貴族醫院。上班時間已過,必須掛急診。單是掛號費就花了一百二,還沒看見醫生在何處?真把我嚇壞了。那時新臺幣的分量與現在不同,這筆數目足夠我們一家三口一個禮拜的生活費。所以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進大醫院。甚與那些掛牌的小醫院也視若畏途。他們雖不明目張膽要掛號費,但它們在醫費裏做手腳,只要一進去,不論是如何小的病症,不花一百元以上是出不來的。於是我偷偷摸摸去找密醫,感冒、發燒,花個三十二十,甚至十幾元也能辦事。明知這種行為是拿生命開玩笑,但新臺幣不充裕又奈何!我想這就是密醫大行其道的原因吧!
現在一般大醫院的掛號費通常是三十、五十不等,我不明白,那樣小小一張白紙,何以落到醫院的手裏就那樣高貴起來。即使連手續費算上,也要不到那樣多,更不應該每看一次都收那樣多。收一次不可以嗎?萬不該的是公家醫院也來趕熱鬧,好像深怕人家會說它不知道要錢似的。
想要每個國民都能大搖大擺走進醫院,一擲數百元不在乎,恐怕在短時間是辦不到的。但難道就聽任密醫繼續存在嗎?這也不行,我想有個消除密醫釜底抽薪的辦法,如果政府有決心必能達成。第一步先降低現有公立醫院收費標準,使人人都敢進去,然後做到全部免費,就像現在的榮民醫院和軍醫院。現在歐美許多先進國家已做到這一步,我們又何嘗做不到?
第二是將公、勞保免費就醫的範圍擴大。目前只限於被保人自己,今後應擴大到家屬。因為婦女及小孩最易生病,一個月的醫藥費一定不在少數。譬如本府吧!我是很少生病的,而老婆孩子總是醫生的常客,如果她們也同我一樣享受公保的話,家庭的負擔一定減輕不少。若認為經費有困難,不妨把保險費酌情提高,或者降低給付標準,便可把問題解決了。
第三是普設民眾診療所。目前的眷村都設有免費診療所,而且效果良好。我們應該倣行,務必做到一村〈里〉一所為原則。
如果能做到這三件事,我想密醫會自然絕跡。否則,徒以法律取締來消除密醫,那是很難收效的。(《民聲日報》65.3.19)
 一九、議員的言責
議員在議會裏發言是不負法律責任的,換句話說,議員可以在開會時,隨便「開砲轟人」。尤其是對政府官員平時有什麼過節,這時就要大轟特轟,必欲置之死而後快。而政府官員在這種場合只有忍氣吞聲地挨轟,如膽敢還擊,那就是扼殺民主,那就罪無可逭。
今天的人有點怪毛病,你如向他說某人很好,或政府某些事情做得很對,他怎麼也聽不入耳。你若對他說某人壞得不得了,或說政府一無是處,他聽得服服貼貼,而且還鼓掌叫好。因此,有許多標榜無黨無派的議員先生們,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價就拼死拼活亂轟,轟的越多,叫好聲就越大,他們更是氣燄萬丈。這次公職人員選舉,凡是破口大罵的人幾乎都當選了。倒是那些本本分分的真君子,並不受選民歡迎;即使當選,得票率也不如會罵人的高。
前幾天遇見一位競選失敗的朋友,有人調侃地說:「以你老兄之才、聲望、操守,應該是百分之兩百當選。但竟然失敗得那樣慘,我真想不透是什麼道理?」
這位朋友苦笑一下說:「道理很簡單,因為我不會罵人,更不知道脫黨競選。如果我也反臉不認人,亂罵一通,想必會高票選。」
聽到他的話很使我心痛,為什麼我們社會大眾都是盲從,就不能用自己的理智來判斷是非嗎?這樣下去,投機取巧之徒往往出人頭地,那些安分守紀的人,反而處處吃癟。
我有一位老長官,個性剛直,嫉惡如仇,只論是非,不講好惡。這種人在今天這個社會是不受歡迎的,所以常常遭人攻擊,報紙上有他的新聞,是議員「開炮」的對象。而不知道的人,以為是罪該萬死。其實,他除脾氣不好而外,並無什麼大毛病,倒是他那崇高的操守,很少有人能及。譬如他當校長的時候,有人來應聘教員,三言兩語,只要談吐清晰,學歷合格,馬上就把聘書寄到府上。如果學校無缺,他也直截了回絕,絕不吊人胃口。逢年過節,他也不讓教職員到他家走動,只要你站在工作崗位好好的幹,下年的聘書不會有問題。如果你想在他手下搞小圈子,弄派系,他是毫不留情地把你宰掉,你喊天王老子去講情也沒有用。有一年,新來一位教師,不知他老兄的個性,在中秋節的時候,送了一盒月餅,下面藏著一萬元的新臺幣。他發現後,不說一句話,只拿起話筒告訴教務主任請那位老師另尋高就。
在今天大家都看重金錢的社會,這樣的人實在少見。但這些事從來沒有新聞報導過,更沒有議員在議會裏「表揚」一番。相反地,還受到「砲轟」,去年底,竟有某議員列舉他十大罪狀,其中有一條說他貪汙十五萬。看到這則新聞的熟人莫不扼腕嘆息。如果說他會貪污,這個世界上恐怕找不到一個不貪汙的人。但他卻因為這位議員的「猛轟」而調職了。
上級也曾根據議員的「不實資料」作過深入調查,都是莫須有,根本找不出實據來。可是人家的名譽卻受到嚴重損害,永遠無法洗清。
因此,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意見,議員儘可以開炮亂轟,但是被轟的人若經主關單位調查確屬冤枉,應由開炮的先生出來澄清,證明某人真是無辜的,對受害人多少有點補償。如果被轟的人罪有應得,應由官方發表公報,再度證明他的過失,並予以懲處。
如此,對好人壞人才有一個公平的交代。(《民聲日報》67.5.1)
的課。這樣辦理有成效了,多數的教師已進修完畢,然後強迫那些不願進修的人。如果強制也不去,那就是自動放棄教師資格。這樣,相信教師就不會有話說了。
至於寫論文一事,照說是人人可行的。但是目前很多中等學校圖書的缺乏,實在難以令人想像。曾有報載,某私立專科學校只有一千八百冊書,被傳為笑柄。我想恐怕很多中學,還沒有達到這樣的「高標」。尤其是一般高中,他們的目的是多製造幾個聯考榜首,根本不讓學生去吸收別的知識,而學生也不想多找麻煩,只要標準課本背得熟,就不愁榜上無名。這樣就樂得學校節省一筆圖書費。因此,三年五年不添一冊新者有的是。如果有的話,那就是上級指示必須要買的「名人」著作。至於學術性的雜誌也跡近於無。閱覽室放的總是那幾本官戶刊物,根本與學術無關。在這樣的環境下,叫教師如何去進修?如何去研究發展?因此,教育主管單位應責成各級學校充實圖書設備,讓喜歡讀書的人有書可讀,喜歡研究的人有資料可查,這才是提升教師素長治本之道。
二十、從郵件欠資罰鍰說起
每到過年的時候,我都要收到幾封欠資的函件。因為這個時候,正是賀年卡滿天飛。按郵局規定,寄賀年卡如果沒有封口,可當印刷品投寄。封了口,就是一般函件,必須貼兩元郵資,郵局就毫不客氣地加倍罰鍰。我想這倒不是投寄人有意貪小便宜,而是一時的疏忽。譬如我今年寄的第一批沒有問題。第二批,我在封口的時候,不要忘記在左上角剪個缺口,但後來不知怎麼忘了,直到丟進郵筒以後才知道,想挽救以來不及了,直有讓郵差先生去罰吧!希望被罰的朋友多多原諒,我不是有意使你難堪。
我覺得這樣被罰太冤枉,有的可能是不知道,有的可能是沒去注意,胡裡胡塗就丟進郵筒去了。因為封口與不封口,和發信人並無多大利益可圖,甚至不封口還少一層麻煩,沒有人自願找麻煩去受罰的。因此,我認為不必加倍罰,只要補足郵資就行了。同時也不要收信人補足,他有何辜?為什麼加在他身上?雖然是區區之數,但心裏上總不是滋味。是故,郵局在發覺有欠資時,應該將函件退回,讓發信人補足,使他有所警惕,以後不要再犯。不然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錯誤。這倒有個好處,郵局可以增加一筆收入。
另一種欠資是印刷品內夾有信件,這是應該罰的,因為他想貪小便宜,但絕不能轉嫁到收件人身上。
再一種欠資是超過重量,這也有問題,一般人很少知道寄一封信的重量是多少,即使知道,家裏又沒有秤也是無用。老實一點的人,只有大約估計一下,如果體積太大,可能已超過,就多貼一點吧!不老實的人,管他的,讓對方倒霉去。
郵資不夠要罰已經不夠合理。而更不合理的,是貼多了郵票不退還,這就違背了多退少補的交易原則。也許郵政當局認為那樣太麻煩,難道罰人家不麻煩嗎?
如果犯了罪,還可在法官面前辯護,自己辯護不了可以請律師幫忙。一審判決不服,還可上訴、再上訴。唯有郵政局,它蓋了「欠資」戳記,無論多少,就得「照價賠償」,絕無通融的餘地,你如果敢說一個不字,他馬上就把函件收回去,未免有點「獨裁」吧!(《中國晚報》67.5.7)
二一、乾坤倒置
男主外,女主內,古有明訓。可是今天時代變了,女人要走出家庭,與男人一爭長短。許多原是男人的工作,現在都被女人搶走了。在國際政治舞臺上已有女總統、女總理、女部長出現,有朝一日,也許會變成清一色的女裙釵。國內大學聯招,乙丁組幾乎全是女兒身。國中、國小的女教師已超過男士,真要變天了。
民國三十六年,我在重慶時,車掌全是十五六歲的男孩子,請看今天的車掌是誰家天下人?幾年前我在臺南,菜市場竟有婦女賣豬肉,看她那高頭大馬,揮舞著亮堂堂的大刀,着實令人恐怖。今天運動場上的女將,不也和大男人平分秋色嗎?我想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變成完全以女人為中心。
女孩子在外面做事,穿得花枝招展,男人總是「另眼相看」。譬如女孩子去做推銷員或店員,效果一定比男士強。辦公室裏參雜幾位風姿綽約的俏女孩,看來就是「雅觀」,工作效率自然提高。再者女孩子不會搞強烈的派系鬥爭,更不會聯合起來與主管搗蛋。所以很多機構能用女士盡可能用女士。
女孩子由於在外受到「歡迎」,就不願留在家裏做那些看起來不惹眼的瑣碎工作。女人不願做,自然而然就落到男人頭上。可是,男人也得出外做事呀!女孩子又說啦:「男人精強力壯,下班回來做一點家務有什麼關係?」身為一個男人,除了心甘情願的接受,還能說什麼呢?
我有位喜歡寫作的朋友。太座頗有男兒風,成天想創一番偉業,家庭的事完全由他「效勞」,忙得暈頭轉向,根本不能看書、寫作。一碰見我就大發牢騷,但又有什麼辦法?下輩子變女人就好了。
另位朋友是公務員,小兩口都在一個機關上班。回來後,太座連聲地喊:「我累死了!我累死了!」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腿腿翹二腿看起電視來。先生只有下廚房煮飯、燒菜,累的大汗淋淋。吃過飯還得為孩子洗澡、洗衣服,要忙到十點多鐘才能喘口氣。第二天很早就得起來做早餐、送孩子上學,太座一直到上班前十幾分鐘才起來化妝,趕交通車。
還有一位朋友,他得太座很活躍,星期假日不上班,就獨自一人出去「交際」。不是隨這個團體訪問參觀,就是和那個機關郊遊旅行,在家裏待不下一分鐘。所有的大小事情,理所當然落在這位朋友身上。
再有一位朋友,太太喜方城之戰,一回到家裏就連絡牌搭子,丈夫把飯菜弄好了,還得三請諸葛,有時索性拿到牌桌上「共餐」。
所幸,我的太座還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做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民聲日報》67.5.14)
二二、美國佬吃癟
自伊朗瘋子柯梅尼扣留美國大使館人員以來,自由世界可以說沒有一個國家挺身而出為美國說一句公道話。美國本身也拿不出一套有效的辦法來,雖然在口頭上不斷地制裁、報復,但迄今為止,報復什麼?制裁什麼?只有卡特知道。相反地,倒是那些回教小國家,拼命地掀起反美運動:打大使館有之,殺美國人有之,焚燒國旗有之。至於遊行示威更是無日無之,幾乎到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之勢,使卡特不僅無還擊之力且無招架之功,甚至連措詞強硬的指責也不敢發。蘇俄早已看出美國:「撒不起三尺高的尿」,竟堂而皇之的進兵阿富汗。美國最初連消息都不敢透露,真是窩囊到頂了。雖由於蘇俄做得大胆一些,引起許多國家的反感,把原來反美的情緒轉移到反蘇身上,所以蘇俄侵入阿富汗,等於替美國解了圍。但美國人不要高興,苦頭還在後頭呢?蘇俄不會讓你撿便宜的。
美國在第二次大戰以後,原是世界上的獨強,可惜主持白宮的「頭頭」們,都是庸俗之輩,是非不分,敵友不明,雖然大把大把的美鈔往外撒,人家還是要罵他、揍他、甚至宰他。但她們還是不覺悟,盡做一些親痛仇快的事兒,怎不令人寒心。
美國人最可惡是走雙線政策。所謂雙線政策就是一方面支持現有政府,另一方面又與反政府勢力狗皮搗灶,暗渡陳倉。一但政府不穩,他更是從中煽火,必把政府搞垮而後快。我們政府在大陸上的時候,就是這樣被美國人整慘的。連到了台灣,她們還積極的支持「台獨」來挖政府的牆腳。像最近發生的高雄爆亂事件,竟有美國人直接參與,像艾琳達這種爛污貨,還要企圖搞垮國民黨。
越南是怎麼亡的,還不是美國人整的。柯瘋子大整美國人,還不是她們自找的。當巴勒維被暴徒反得一蹋糊的時候,美國人不但不念舊情,表示一點公正的立場,反而暗中與暴徒結合,把巴勒維逼上流亡之徒。如果這樣做對他自己有好處還好,但最後的結果是自取其辱。
因為她們常常是人家最需要的時候絕塵而去,弄得人家死活不得。而這一次他被人家猛整的時候,人家也落得看熱鬧,恨不得讓它多吃點苦頭,勉得以後再整人家。
就因為美國人喜歡在別的國家搞反對勢力,所以今日世界,凡有政變發生,凡有元首、要人被殺,美國人總脫不了關係。譬如韓國朴正熙被殺,雖然白宮一再否認參與此事,但在世人的眼裏,總認為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法。因為搞這種玩意已成了美國人的習慣性。所以前次柯瘋子的得意助手被殺,柯瘋子說是美國中央情報局幹的,縱然是天大的冤枉,但世人的心裏卻不是這樣想。
因此,老朽在此誠懇的奉勸美國人,從今以後,痛改前非,睜開眼睛來,看看究竟誰是你們的敵人,誰是你們的朋友?否則,吃癟的事兒多着呢?(《古今藝文》六卷二期,69.2.1)
二三、不要聽他們說什麼
要看他們做什麼──看「西貢風雲」有感
凡關心國際局勢的人,都知道越南是怎麼亡的?越南淪亡付出多少代價呢?那就是無數無辜的人民冤死九泉,與幾百萬難民漂流海上。如果還有人對共產黨存有幻想,不是愚不可及便是自取滅亡。但不幸得很,越南亡國的殷鑑不遠,竟有少數的人昧著良心做出一些有損於國家利益的事來,能不令人切齒痛心?
共產黨是靠欺騙起家的,假話說一百遍會成真理,不怕你不信,就怕你不聽,只要你肯聽,總有一天你會相信。人又是最愛聽花言巧語,明知是鬼話,但聽起來順耳。毛共在大陸上裏脅民眾的時候,大囔窮人翻身,工人當家,分田地、分財產。相信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是糖衣毒丸,但偏偏要吞下去。
今天中共在海外搞統戰,把大陸說成「天堂」,許多「不信邪」的「前進」分子,明明看到每天有成千上萬的難民冒死投奔香港、澳門,他們卻視若無睹,硬要往火坑裏跳,最後不是燒得焦頭爛額,就是老命休矣!
越戰的失敗,不是武力不如人,而是越共的欺騙伎倆迷惑了世人。他們首先派出大量的間諜到美國去活動,在政府、國會、民間製造一種反越戰的浪潮,迫使美越聯軍不能放手進攻。相反的,敵人卻可長驅直入,終因巴黎協定斷送了越南。正跟我們在大陸上,毛共盡量在美共與左傾分子頭上下功夫。使美國政府施加壓力,要我們和中共談判。國軍照協議停止戰鬥,共軍卻趁此機會大舉進犯,終於攫奪了大陸。
越共又派間諜到南越製造社會暴亂;如佛教徒自焚,學生遊行,工人罷工,暗殺政府官員及反共人士。又拉攏失意政客及不滿現實的野心分子、新聞記者、文藝作家,醜化政府,攻擊領導中心,逼阮文紹下台,拉楊文明做「墊腳石」,演成「共產黨上台」。與毛共在大陸上逼 蔣公下野,利用李宗仁做工具如出一轍。
他們的另一「絕技」是在民間造成假象:只要越共來了,人民就能過幸福安樂的日子。如今「共產黨上台」已經四個多寒暑了,越南人民真的「幸福安樂」嗎?看難民潮湧向自由世界就是最好的答案。越南是世界穀倉之一,現在竟然鬧嚴重的米荒,能說不是笑話嗎?
那些曾經為越共賣命的「功狗」如何呢?楊文明送到北越「受訓」,下落不明。領導佛教徒反吳延琰、反阮文明最起勁的釋廣智,送進了監獄。他的教徒靜坐抗議,被共幹驅進一間空屋活活燒死。學生領袖阮天成,夢想的社會主義天堂,不但家人的生命不可保,自己也死在共幹的槍口下。那些聲嘶力竭為越共吶喊助陣的報人、作家,不次被迫自殺就是慘遭毒害。「小巴黎」俱樂部的老闆,為越共蒐集美軍情報,販賣毒品,麻醉美軍,也是「功臣」之一,結果不但財產被榨光,仍難免於一死。這是共黨「兔死狗烹」的慣用手段,也是盲從者的必然下場。過去在大陸上為毛共「賣命」的同路人,知識分子,誰有好結果?連與毛澤東並稱的朱德也要「砸爛狗頭」,「接班人」、「親密戰友」的林彪,被迫逃亡,死於空爛,屍骨難尋,其他的人還用說嗎?
目前臺灣有一小撮陰謀分子,太平日子過得不耐煩了,不甘寂寞。在去年「中央民意代表選舉」時,譁眾取寵,竟也喊出「國民黨下臺,共產黨不來。」這不就是三十七、八年的大陸與越南淪亡前的翻版嗎?我們要認清他們的真面目,並鳴鼓而攻之,使這些牛鬼蛇神在照妖鏡現下出原形。
《西貢風雲》不是劇作家坐在象牙塔裏向壁虛構,而是越南淪亡的血淚史,吾人必須記取教訓。誠如一位西方學者所言:「共產黨像癌症一樣可怕,一旦傳染上,就後患無窮。」
共產黨是好話說盡壞是做絕,因此,我們不要聽他們說什麼,先要看他們做什麼?這樣就不會上當了!(《中華日報副刊》.68.8.28.)


    第五單元 細語生活
一、我的單車
我騎車的資格並不老,只不過五六年的歷史。我是最膽小的人,為什麼也會騎車呢?那也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如此。五六年前,我在成大念書。校區廣大,即使住在學校裏,要到教室上課也要走三五分鐘,甚至十來分也有。我那時又做班幹部,一會這一會那,沒有車子簡直不行。同時,二年級以後,又不能住校,更非有車子代步不可。於是下定決心,我要變成有車階級。
生在臺灣的人,要說不會騎車,那是丟人的是。我雖然不是生長在臺灣,但是我長老在臺灣,也不能說不會騎車。而我竟然不會,只有買一部來,趁早晨大家還在睡夢中,我就牽起車子出去練,大概經過一個禮拜,我就駕馭裕如了。有了車子,就如虎添翼,要去哪裏,往車上一跨,一會兒就到了。上課鈴響了再騎車去也還來得及,上街看電影更是方便。
在學車的過程中曾發生小插曲。有天早晨,天還沒大亮,我就牽着車子出去,走到光復校區的操場,正要跨上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抓住我的手說:「你把車子推到哪裏?」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校警。他以為我是偷車的。好在他似曾相識我,說出院系之後,一場誤會就解除了。
後來我結了婚,住在四分子。有了車子很方便,不必天天去苦公車等。但有了車也危險得多,有時你不撞人家,人家會撞你,所以一上車就提心吊膽,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有飛來橫禍。
我現在的車是我騎的第二部。原來是妻騎着上班的,自她生了孩子,不能出外做事,就變成了我的。在妻騎的那一年多,車子還是嶄新的。一到我手裏,很快就變舊了,因為我懶得擦車,更不願花錢送到車行洗。車子舊了倒有一個好處,小偷不會打主意,隨便往哪裏一放,一天半天回來,它還是安然停在那裏,如果把它「化裝」得很漂亮,也許早不屬於我了。
雖然今天騎單車有點落伍了,但我還不想捨棄它。雖然沒有摩托車快,但比較安全,又不占地方。最大的好處可以當運動。學校前有一條長長的陡坡,騎上去,累出滿身大汗,走這一趟,可說是最好的運動,如果騎摩托車就不會有這種好處。我很知足,別人騎什麼我不眼紅,我有單車騎就夠了。最好像現在的不怕風吹雨林,不必擔心被人偷走。(《中國晚報》66.12.5)
二、我的書桌
我的書桌很亂,太太常罵我不會收檢。的確也是如此,我看完書報就往旁邊一丟,幾天就累了一大堆。妻為我整理一番,過沒有多久,又是一團糟。
我的玻璃墊上,更是亂得可以;有朋友的名片、報社的地址、郵區號碼,劃撥單的收據,還有短文的剪報,及郵票、相片等,真是「琳瑯滿目」。玻璃板已經破了,但我並沒有換新的。因為它已伴隨我七八年了,似乎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實在不忍心拋棄它。再一個原因是小孩子不懂事,常常趁我不在的時候爬上去「跳舞」,或當凳子坐,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弄碎。所以將就些,等小孩子長大了,懂得書桌不是舞廳、凳子,再換新的也不為遲。
我的書桌有兩尺半寬三尺半長,對窗而置。前面放了一排書,多是字典之類,或教書的課本。因為這些經常都會用到,伸手就能取得。有時書上再放書,堆得高高地,對光線的射入不免有影響,所以檯燈是經常放着光明。
提到這隻檯燈也很令我頭痛,因為裏威力就大大發揮出來,像打雷一樣。我曾拿到電料行去修理幾次,但過幾天又舊病復發。老闆說:「是這樣,變壓器總會有聲音的。除非不用日光燈。」前些日子,它又發生故障,有人一碰就;敲敲打打一陣,又亮了。以為是裏面的接頭有問題,打開來,各地方都接觸良好。上好了,還是不亮。只好送去請教師傅,他一試,好好的,帶回來,又不亮了。再去找第二家,才找出病根所在,原來是導線有問題,換了一根,故障排除了,減少我很多煩惱。
我的窗前是小院子,沒有任何花木,因為我要保持室內的光線充足,便於看書寫作。我的院子雖然沒有花木,但左鄰右舍種的有,每當「百花爭妍」的時候,我也能嗅到陣陣的清香。尤其是吳先生家那棵玉蘭樹開花時,會使我滿室生香。右鄰那棟高大的桂圓樹,伸到我的院子來,形成一片樹蔭,夏天可以在此乘涼聊天,秋天果實成熟,我們也能得到一份。我還是欣賞春天,因為每到這個時候,小鳥都集中在樹枝上,有的在追逐取樂,有的在引吭高歌,我坐在書桌前,也能分享到它們的快樂。
圍牆外面是一條可通計程車的道路,雖然看不到來往行人的真面目,但從他們車輛的聲音,可以分辨誰是外來客,誰是本莊的老鄰居。道路的對面就是山坡,一直延伸到八卦山頂。這是一座翠綠的山巒,相思樹翠綠長青。有一種不知名的小紅花,到春末夏初的時候,吐露着芳香,展露出笑靨,給這座青山平添了無線嫵媚。我何其有幸,我一抬頭就能夠欣賞到它的「花容月貌」。
三、兩個奇異的人
我有一個遠房的外祖父,他的職業是篾匠,手工非常精巧,附近得人都爭着請他,因此一年到頭很少有休息。他沒有結婚,我認識他的時候,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了。他頭上挽着一個大髻,中央橫插一根簪子,髮髻的外緣包着深青色的帕子〈這是四川的風俗〉,從遠處望去,真像一個道士。他的背有點駝,走到那裏又離不開背上的竹背兜,他的全部家產就在這裏。雖然有個家,但形同虛設,他常常對人說:「我是溝死溝埋,路死路埋。」
他最奇怪的習慣是吊着睡覺。其方式就跟四川人磨豆腐濾渣一樣,用一塊四方形的蔴布四個角結在有弧度的十字木架上,木架中央有個掛鈎,遇有繩索,或鐵釘就掛上去,他就蜷在布兜裏,像蛇一樣的盤着,因此有人說他是蛇變的。他是怎麼樣鑽在布裏,又怎麼下來,沒有人知道。他一定要單獨在一個房子裏,而且一再叮嚀不要去偷看他。他晚上睡得晚,早晨又起得早。他一年四季都穿灰色的短衫長褲,冬天加一件黑色背心。從不蓋被子,冬天只要一個灰籠就能過夜。他洗澡也是用豆腐撈起後的熱水,據說也像濾豆腐渣那樣,但從來沒人看過,如果沒人磨豆腐他就不洗澡。不過,熟人都知道他的習慣,凡請他做工,總會磨一次豆腐。
他為什麼會養成這種習慣?據老一輩的人講,他小時候睡在床上總是大哭大鬧,父母把他沒有辦法,有一次無意間放在蚊帳頂上,他竟不哭了,而且很快就安然睡去。抱下來放到床上,又哭叫起來,抱回去,叫了幾聲又睡著了。接連試幾次都是如此,於是他的父母就把他吊起來睡,一直到老來還改不掉這種怪習。
民國三十八年間,我在海南島遇到一位同事,他從來不洗澡的。那時,我們整天打野外,在沙地裡滾滿一身塵土,一回營房恨不得立刻打幾桶水沖沖,減低身上的重量。而這位仁兄卻是例外,他脫下衣服,把身上的塵垢搓成一條一條的,搓完就算洗澡完畢,我們戲稱為「乾洗」。
他的衣服也不浪費人力,被汗水打濕了,就掛在曬衣場裏,讓他日曬夜露,如果逢上下雨,正好可以天然洗滌。他身上那股臭味,幾公尺遠都聞得出,大家都罵他,上級也嚴厲指責他,他說生來就是這樣,身上的臭味愈大愈好受,如果叫他穿乾淨的衣服,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公家發的軍服,他也要丟在地下踩幾腳,沾上一些泥土,穿在身上才舒服。(《中國晚報》)
四、說 錶
提起我那隻老錶,真可以說是歷史悠久了。
民國四十四年,我在馬祖的時候,羅時城兄有隻八成新錶。也許我和它有緣,見了就很喜歡,硬想從羅兄手裏買過來。羅兄很乾脆,立刻就脫下來交給我。問他要多少錢,他說買成三百二,只帶了半年多,隨便給我好了。當時剛好有兩百,順手掏給了他,他既不說多,也不嫌少,這筆交易就算完成了。兩百元,在當時並不是小數目,我一個月起碼官的薪水每月不過九十元而已。
當時很流行厚殼子錶,而這隻錶薄而大,算是非常新穎又脫俗的了。那時一般的錶都不太準確,而且零件容易壞;可是這隻錶卻非常準,一個星期才相差兩三分鐘,更不易壞,最初十幾年沒有修理,沒擦過油,真是奇蹟。
它經常出毛病還是最近幾年的事,因為家裡多了兩個小蘿蔔頭,她們對我這支錶也像我年輕時那樣喜歡,我一回到家裏,就要脫我的手錶。她們拿去當玩具玩,看見裏面的秒針在動,就拿小捶把殼子砸開,「研究」它為什麼會走。我心痛地搶過來,換過一個殼子,又成一個完整的錶。小孩摔的次數多了,準確性難免不受影響。妻勸我,帶了這麼多年,也該換個新的了。我覺得也對,一千多元就可買一隻,何不換換呢?
或許我和新錶沒有緣份,有次我去臺南,在火車站洗手,脫下來忘了帶上,再折回去時,已經無影無蹤了。帶舊錶就無這種顧慮,我曾經在火車上掉過兩次,都是物歸原主。有一次在臺北火車站洗手間放了三天,還是沒有人撿走。使我想到還是舊錶好,人不也是舊的好嗎!於是,我把已經正式成為小孩子玩具的舊錶送進鏡錶行,換換零件,加加油,又成了我的隨身好伴侶。
過了一年多,老二也知道玩錶了,它又再度遭到浩劫,整天被她在地上摔來摔去,砸得遍體鱗傷。我看了好心痛,似乎是摔我的心一樣。
我的工作不能沒有一隻準的錶,只好再買一隻新的,就真的揚棄了舊的。老二玩膩了就丟了,找了很久沒找到。前幾天打開書櫥,竟靜靜地躺在角落裏,帶子已經沒有,身體還是完整的。我趕緊拿起來握在手中,像握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實在捨不得放開。(《中國晚報》)
五、我也曾集過郵
十幾年前,軍中的集郵風氣很盛。我們連上總共不過五六十人,集郵的人卻有十幾位。為什麼那樣多?大概與賺錢有關。常聽人說:外國一張郵票可值幾十萬,或幾百萬美金。這一本萬利的事,誰不想做?
我還有一個原因,是當時情緒惡劣,想藉集郵來填補一下心靈的空虛。物以類聚,因集郵也認識了不少的朋友。閒來無事,大家聚在一起,郵票長、郵票短,或把自己的珍品拿出來,互相觀賞、品評,卻也別有一番樂趣。
集郵人最緊張的時刻,就是出郵票的時候。前一兩天就得準備好「銀子」,如果正逢青黃不接,還得到處拉借。郵票是不等人的,有時發行得少,一兩小時,甚至幾十分鐘就賣完了。如果再要,就得聽集郵社敲竹槓了。
到了出郵票那天,很早就要到郵局門前排隊。遲了一步,往往有向隅的可能。記得是美國總統艾森豪訪華,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新發行郵票,只好將原發行的「金馬」郵票,蓋上「美總統訪華」的中英文字樣。因為數量有限,大家都爭購。我當時住在澎湖,我見到住在通樑的人,由於路程遠,公路班車要八點以後才有,所以前一晚上就到馬公住旅館,第二天早晨好排隊,但是還有更早的,深夜就去排了。據說那次全澎湖只有三十套,落空的人很多。
另一次是發行「清明上河圖」,我住在臺北。這套郵票在事前就很轟動,那天早晨,臺北郵局門前排了長長的一條龍。我是在介壽館七支局買,那裏外人不能進去,所以不太很擠。郵局的人也知道我們有多少人集郵,只要不突然增加太多人數,都可能作到皆大歡喜。大約在上午十時左右,全市各郵局都售完了。但並不能滿足郵迷的需要,於是有些集郵社就乘機抬高售價,比面值增加了五六倍之多,這可能是政府在臺發行郵票最轟動的一次。
集郵看起來好像不花什麼錢,其實集久了就越花越多,到後來會有不勝負荷的感覺。當你剛開始的時候,也許每一次買一套就好了,但慢慢的,你又覺得一套不過癮,買個雙聯吧!再後,又覺的雙聯不過癮,買張四方聯吧!一個四方聯還覺得不夠,再加一個,或兩個吧。有了四方聯又想集郵卡、首日封、風景郵戳等。國郵集多了,你又想集外郵。現代郵票集齊了,又想集古代的。範圍是越來越大,花錢自然越多。
如果經濟狀況不太充裕,可以專收集某一類的,譬如總統蔣公的郵票。凡是為紀念他發行的,都收集起來,從這些郵票可以看出他奮鬥的一生。又如古物、古畫、十大建設,三冠王等,每種都收集齊全,也是非常有意義的。
我後來為什麼不集了呢?這是有原因的,有一次我到集郵社去交換郵票。我的郵票賣給他,價值完全由他決定,說多少就多少,我沒有堅持的權利,除非不賣。我的壞郵票他說一文不值;但他的壞郵票卻有壞的價錢。更氣人的,如果我要拿現金,還得照他所訂的價折八折,必須和他交換郵票才抵十足的數。
其次是郵票從郵局手裏買過來,如果不寄信,就等於成了廢紙。賣給集郵社,又要七折八扣。同時,集了幾年,一套值錢的也沒有,不但沒賺幾文,恐怕連本也沒保住。就算了吧!讓人家「賺」去!(《中國晚報》)
六、話名片
經常在外面走動的人,幾乎都備有自己的名片。它的內容也因時代不同而有差別,在二三十年前,只記有姓名、籍貫、職業等。今天的內容已大為增加,作家連著作、商人連經營的事業也一齊印上了,有的甚至連嗜好、特長也不肯漏掉。也將來會把老婆、孩子、已婚、未婚都扯進名片裏。
名片的價值也因人而異,如果是當權人士,一張名片比靈丹還管用。我有位同學,有個時期失了業,到處託人找事都沒有結果。後來中遇見一位十幾年前的老同事,知道他目前急需工作,便說:
「我有個老長官,現在混得不錯,如果請他注意一下,大概不會有問題。」
「我並不認識他呀!」
「我認識,憑我和他的交情,請他拿張名片去找個什麼人,憑你老兄的學識,弄個教員還會有問題嗎?」
「那就拜託你。」
我這位同學原以為是說著玩的,誰知過了三天,果然得到某當權人士的名片,要他去見臺北一所明星中學的校長。他還不相信會成功,因為他知道這所學校很難進去,一旦出缺,總有幾十個人來爭,只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前去。那位校長原來並不想見他,他立刻亮出某當權人士的名片,校長眼睛突然一亮,身體卻短了三寸,對他彎腰鞠躬。
「請問有什麼貴事?」
我這位同學見名片發生了宏大的效力,現在輪他神氣了:「沒什麼事,只想在你閣下領導的學校弄碗飯吃。」
「好說!好說!如果你有意屈就的話,就留下大名和住址。」
他立刻照辦,然後鞠躬而退。第二天中午,就收到郵差送來限時掛號。打開一看,竟然就是聘書。喜從天降,焉能興高彩烈?。
我另一位同學是幹新聞記者的。有一次去見某市長。這位市長素以黨外人士自負,「倨傲粗暴」是出名的。我這位同學剛出道不久,對某市長僅聞其聲,未見其人。這天突然心血來潮,想去一見廬山真面目,領教領教較一番。他剛到的時候,某市長正在打電話,一見一位陌生人貿然闖進他的辦公室,一臉暴戾之氣立刻表現在臉上,很不客氣地揮手要他出去。我這位同學雖然年輕,但修養還夠,真的退出去。過一會,市長的電話打完了,他又二度進去。市長當然火大:
「你怎麼又來呢。」
這位同學立刻亮出他的名片,某市長一見是某報記者,那還了得。於是熱情萬分,拿菸倒茶,忙得一蹋糊塗。
就因為某些人的名片太管用了,所以才有許多不法之徒偽造名片。前幾天報上還刊載一則新聞,說有人偽造一位民意代表兒子的名片唬人呢!(《中國晚報》66.12.9)
七、姓名趣談
韓非子有一寓言,說有家人有兩個兒子,大的叫「盜」、小的叫「毆」。有一次,老大要進城買東西,剛走出門,父親突然想起有事要吩咐,於是站在門口大喊:「盜!盜!盜!」剛好有官府巡捕走到這裏,以為是在喊強盜呢!就趕緊把老大抓起來,預備帶回去治罪。老頭子見情況不妙,想立刻叫他的小兒子去解危,於是又喊:「毆!毆!毆!」巡捕以為是叫毆打老大呢!就真的毆打起來,幾乎毆死在地上。這是取名不雅,遭來無妄之災。因此,為人父母的,替孩子取名不可不注意。
取名除含意而外,還要注意姓名的發音,如果配合不好,就可能成為別人取笑的對象。我曾有個同學,名「吳正道」,大家都喊他「無正道」,另一個學生叫「吳震遠」。那就是不能威震遠方了。大陸上有個匪酋叫「吳德」,與「無德」諧音。姓吳取名,應從反面壞字眼着手,譬如常在報紙上寫文章的「吳癡」先生,這個名子就不錯,「無癡」的反面就是聰明,怪不得常常有文章發表。
我有一位同學,姓王名道德,同學們常取笑他忘了道德。我有一位長官,叫「秦壽」,他走到哪裏,總有人在背地裏說:「禽獸」來了。我有一個親戚,姓史名仁,乍聽起來,好像是叫「死人」。
我住在臺北的時候,鄰居有個非常漂亮之女孩,芳名「史愛虔」,附近的人都叫她「死愛錢」。起出她並沒有發覺,後來被人點破了,就趕快向戶政單位申請改名。
我曾經有個房東,姓鄔名貴。後來他的太太與人有染,別人稱他的大名,他懷疑人家叫他「烏龜」,差一點和人打起來,自此以後,大家只好稱他「鄔兄」,或「鄔先生」。
胡適先生在北大執教的時候,因他提倡白話文學,因此,有人取笑說:「胡適是文言,譯成白話該是『那裏去』。」於是留為笑柄,凡看他在校園出現,就有人說:「那裏去來了。」
人的名子似乎與事業成敗有關。我們翻開歷史,凡是一個成功的人都有一個響亮的名子,如武聖岳飛,字鵬舉,是多麼有豪氣!如劉玄德,就比他的兒子「阿斗」好聽,所以它能保持西蜀的偏安局面。如文天祥,因天降吉祥,所以能名垂青史。如蔣公中正,因中正不倚,「其介如石」,故能保持中華民族正氣,而成世紀偉人。我們似乎找不出名為「阿毛」、「阿狗」、「阿豬」,能在歷史上立下赫赫之功。
有人說,白嘉莉所以紅遍東南亞,就是名子取得好。李麗華這個名子也不錯,故能走紅影壇三十多年,他人無法望其項背。凌波在「小娟」時代並不有名,自改名以後,就一炮而紅,不知有多少人因她而瘋狂。
有人說樂蒂所以會自殺,就壞在一個「落」字。李小龍會早夭,就出在「小」字上。如果是「大龍」,說不定會活八十歲。(《中國晚報》66.12.11)
 八、早到和遲退
一般公務員,通常是八點上班,而我們教書當導師的,一定在七點半前趕到學校陪學生自習。這對早晨賴床的人來說是苦差事;對我來說,卻是樂事。因可養成早起的習慣,更可利用這段時間看看自己喜歡的書。雖然只有四十分鐘,但這時頭腦清楚,空氣新鮮,四周寧靜,看書的效率特佳,值得珍惜。在這將近兩年的時光裡,我看了許多書,思考了不少事,是難得的收穫。
我們放學是下午四時十分。夏天日子長,要到七時才天黑。回家會被兩個小孩吵,把這大好時光白白浪費,也實在可惜。於是也留在學校,做點該做的事。當其他同仁相繼離去,偌大的辦公室,甚至整個校園,只有我最大。我可展閱書本,與漢武帝、唐太宗、柏拉圖、愛因斯坦神遊,跟李白、杜甫、王維結忘年交。不然,即攤開稿紙,與我塑造的小說人物對話,讓我們的情感交融在一起。也可以翻開學生的《週記》、《作文》,聽聽他們發自心靈的傾訴。如果這些都嫌無聊。不妨敞開嗓門,高歌一曲,雖然是荒腔走板,也不會有噓聲。
我們校園最美,尤其是春末,那滿園的香港櫻花,爭妍鬥麗,一片花海,波瀾壯闊,凡間少有。還有那玉蘭花開時,陣陣清香,瀰漫整個校園,如入芝蘭之室。每當夜幕低垂,校工關大門之際,我定繞道這些花兒之前,向她們揮手話告別;我似乎看見她們也在舞動腰肢向我說:「明兒再見」。
九我的鋼筆
我的鋼筆很多,但都不是買的。有的是寫文章得來的獎品,有的是朋友送的。這些比都不能用,全被小孩子分解了,當玩具玩。有時很心痛,但又有什麼辦法!
其中有一支「金星」牌,是我民國三十八年離開上海時,朋友送的。這種牌子在當時很流行,經濟寬裕的人都有一支。筆桿是黑的,掛子是銅的,發出金亮的光輝。筆尖揉和有黃金成分,非常柔軟,不會刮紙,下水均勻,很受歡迎。但價錢很高,以現在的幣值言,大概一隻將近一千。那時我們部隊由塘沽來到上海,師長為了獎勵作戰的辛勞,營長以上的幹部都送一支,很令人羨慕。
筆分大、中、小三種,大號筆尖粗,來水足,是合主管批閱公文之用。中號用來寫信或一般抄寫最恰當。小號為女孩子們所喜歡,因為當時的人最喜歡文靜的女孩子。人們往往從她寫的字斷定女孩子的個性,所以女孩子都喜歡用細筆,寫出的字也很清秀。如果要送女孩子鋼筆,多半都是小號金星,如果送男孩子,多半是大號。
那時我們部隊住在龍華路泉漳會館。我在師部當文書,閑來無事,就愛到附近的老百姓家裏玩。我常和王順利在一起,他是河南人,抗戰末期從軍。他的年齡已有二十八九,大我十歲的樣子。跑的地方多,見聞廣,懂事也多。他那手工整有勁的毛筆字寫得漂亮。但他的志趣並不於小小的文書員,很想到部隊裏當個連排長什麼,有機會步步高升,無奈我們的科長就是不讓他走。
他一直把我當小弟弟看待,他要到哪裏,總是約我同去。而我們常去地方,就是靠拐角的張家。張家有一位大小姐,正在大學裏念書,王順利嘴巴甜,外表也長得堂堂,跟張家的人處得不錯。尤其是和那大小姐,兩人一見了面,嘻嘻哈哈,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有時還到她的書房去嘰嘰咕咕一陣子。
不久部隊要來臺灣,張家的大小姐知道這個消息也想跟着來,可是軍隊那能帶着女孩子走呢?王順利原想把女孩子的頭髮剃掉,換上軍衣,偷渡來臺。但這樣太冒險,萬一被查出那就糟了。他很想請長假留下,可是又違背當年從軍報國的志向。正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獲得師長召見,說上海的情勢很危急,師部一走之後,共匪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到,上級有命令下來,要我們師裏選一百名精明幹練的官兵,留下來與共匪展開地下作戰。王順利也被列入徵選名單內,他就欣然留了下來。
我們走的前一天晚上,王順利約我到門前的草地上坐下來,遞給我一隻大號的金星鋼筆說:
「小兄弟,我把這支鋼筆送給你。你以後就用它來寫信,我讀到你的信,就等於見到你的人。」
我來臺灣之後,的確用這隻筆給他寫過很多信。他在來信中說,他們的組織越來越龐大,予共匪很大的打擊。他還說他的女朋友也參加他們的行列,對他們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我也在報紙上看到我反共同志活躍京滬一帶的新聞,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他們倆的傑作。
後來我和他音信完全斷絕,但他送我的鋼筆還好好保存着。每當我看見這支鋼筆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他本人一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他,如果見面的時候,再把這支筆回贈他,必然更有意義。(《中國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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